娇帐 第171节
“那阿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谢叔叔?”团团脸颊鼓囊囊的,看着她,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姜令檀不想伤孩子的心:“等团团长得有三舅二舅那么高了,你就能去见谢叔叔了。”
要长高,当然得多吃一点,团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到三叔和二叔那么高,但是他知道阿娘是不会骗他的,等他长高,他就有父亲了。
次日清晨。
姜令檀起来打水,发现院子里的水缸满了,地上枯叶也被人扫得干干净净。
自从开了药庐后她一贯起得早,院里的活也都是谁有空谁做。
只要是那些轻便的事情,吉喜她们也不会拦着她。
眼下吹笙有孕,吉喜外出采药,常妈妈和冬夏也才刚起,这院子里还能有谁。
三人站在干干净净的园子前,大眼瞪小眼。
常妈妈年岁大也想得开些:“姑娘常做善事,药庐前也常有村民给姑娘送些地里的时蔬,山上的果子,可能是有人感激姑娘就悄悄把院子里的杂事做了吧。”
姜令檀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她见山脚下雾气浓重,半个人影都没见着,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青云药庐前也慢慢变得热闹。
有人提了活鸡往冬夏怀里塞,塞了就跑,还边跑边喊:“这是给善娘子和芜菁娘子补身体的,前日我媳妇生了一个大胖闺女,托了两位娘子的福气。”
冬夏力气小,一个没抓住,那鸡尖着嗓子满院子乱飞,常妈妈拿了抄网在后面追。
姜令檀连续两日不在,今天人实在太多了,她到院子拿药,没想到那鸡飞着往她身上扑。
“姑娘小心。”
鸡爪子锋利,若是被抓了,肯定是要受伤的。
姜令檀见躲不过去,她只得以袖子遮脸,尽量蹲下些把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
然而预想中的刺痛并没有发生,鸡喊着嗓子‘咯咯咯’叫个不停,还有翅膀扑腾的声音。
姜令檀小心翼翼挪开衣袖,男人背对着她,一身寻常粗布衣,背影高挑,如同沉默孤拔的山。
那一瞬间,姜令檀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她的手在抖,又怕他察觉异常。
好在常妈妈很快挡在她身前,笑着朝男人感谢:“青云药庐内是不给男客看诊的,公子若是急病,先去找城中的医馆,今日还是要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嗯。”男人递出手里的东西。
常妈妈不好意思接过那鸡,又忍不住去打量男人的长相,少见俊美的样貌,不说话的样子,更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威严。
“无碍,我只是恰好路过。”谢珩抬眸去看姜令檀,“那日谢谢善娘子出手相救。”
他说完就走,没有过多停留。
姜令檀直到男人走远了,才回过神,对上常妈妈透着深意的眼神:“您莫要误会,方才那人就是前几日我留在营中救助的病患。”
“这样啊。”常妈妈做了个了然的表情,提着手里的鸡,准备今晚就剁了炖汤给她家姑娘压压惊。
第二日一早,大家下意识起得比平日早一刻钟。
院子里的水缸,地还在扫。
山脚下雾大,但很明显这个男人单单一个背影就能让人记住。
他好像也不打算遮掩,沉默扫完落叶,又转身去把墙角堆的柴给劈了,依旧是寻常的粗布衣,干活也不算麻利,能看出他并不擅长这些,但做得又特别认真。
姜令檀站在窗前定定地看着,看他劈柴的样子从一开始的生疏,到渐渐熟悉。就在这时候,弯腰劈柴的男人忽然转头,深邃的眼瞳浓黑,像是一汪海。
她一颗心,毫无预兆跳如擂鼓。
第144章离你近一点
姜令檀脑子是空的, 心口微微起伏着。
视线里看到的一切,都像是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就连远处男人的动作都渐渐慢了下来。
她不敢再看他, 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种心悸的感觉压着她,就连站着都显得尤为吃力。
清晨的山脚下很安静, 风吹落叶声沙沙作响。
姜令檀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失态下去, 于是踮起脚尖, 伸手去够朝外推开的窗子。
然而在她走神的时候,那个正在劈柴的男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 他一手撑着窗, 另一只手伸向她。
“擦擦?”他声音是哑的, 朝上的掌心握着一方帕子,能看得出来是他的贴身之物。
姜令檀眼睫毛颤了一下,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去擦, 才后知后觉发现脸上全是湿湿的泪痕。
她想解释,但不知如何开口,这几日一直压着的情绪在心底剧烈地翻涌。
“我没哭。”她矢口否认。
“嗯。”
“春日迷人眼。”男人放下帕子,转身继续去劈柴。
姜令檀见男人离开,要去关窗子的手下意识拿起窗台上的帕子。
雪白的锦缎,绣着漂亮的祥云暗纹,帕子上有股淡淡的迦南香。
等到日头升起,雨棚下足足能烧一个春日的柴火已经被男人全部劈完, 姜令檀觉得他应该要走的,可是等劈完柴,他竟轻车熟路把檐下摆着的半干药材, 也一筐一筐搬了出去。
姜令檀扯着那帕子,躲在屋子里,暗暗把院子扫了一圈。
水缸满了,柴也劈完了,落叶更是一片也没有,药材整整齐齐晒在架子上,应该没有什么事能做了吧。
她提心吊胆一个早晨,正要松口气,就听见一个软软的声音带着惊喜问:“谢叔叔,你怎么来了?”
姜令檀恨不得去捂团团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一个小小的孩子,短短的胳膊短短的腿,跑起来却是飞快:“谢叔叔你是来娶……呜。”
团团没说完的话,被男人一个眼疾手快给捂了回去。
谢珩朝他眨眨眼:“我是来给你阿娘干活的。”
“哇。”团团发出孩子特有的惊喜声,“叔叔好厉害。”
谢珩笑着揉了一下孩子的脑袋:“叔叔今日陪你玩,好不好?”
团团愉悦极了:“叔叔我想骑马,那种高高大大在草原上跑的马。”
谢珩虽然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但是小时候没少哄谢三的,一听团团想骑马,他当然知道男孩子会喜欢什么。
“我可以带你去骑马,但是要你阿娘同意才行。”谢珩抱他起来。
“阿娘,阿娘,我可以和谢叔叔去骑马吗?”团团一只手搂着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隔着很远的距离朝姜令檀用力挥了挥。
姜令檀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目光像是有了实质。
她应该开口拒绝的,但对上团团小太阳一样的笑容,拒绝的话变成了勉为其难地答应:“不可以玩太晚,不可以冒失,也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
姜令檀每说一个,团团就乖巧点一下头,等最后还不忘秉着快乐要一起分享的道理,对姜令檀发出邀请:“阿娘要一起吗?马儿很大的,肯定能坐得下三个人。”
“阿娘得守在药庐,就不和团团一起去了。”姜令檀拒绝道。
团团虽然有些失望,但他是个懂事的孩子。
谢珩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抵在唇边吹了个响哨,下一刻,一阵马儿的嘶鸣声传来。
青云药庐外的林子里奔出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坐稳了。”谢珩抱他翻身上马。
有风从耳边吹过,像是腾云驾雾一样的感觉,团团被男人单手搂在怀里,他满眼都是兴奋。
因为舅舅们带他骑马,都是像散步一样最多绕着校场走两圈,哪里会像谢叔叔这样纵马,所有的景物都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往后退,风呼呼地在耳边吹,他像是要飞起来。
常妈妈见那个俊俏却陌生的男人骑马带团团离开,她有些担忧:“姑娘,你怎么能放心让他带团团去骑马,骑马多危险啊。”
冬夏赞同地点头:“我倒是极少见团团笑得这样开心,这孩子平时虽乖巧听话,但总拘束着自己。”
“没事,我心里有数。”姜令檀慢慢呼出一口气,眼底明显藏着心事。
常妈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若是昨日兵荒马乱看不出什么,可今天一早上,别说是常妈妈了,就连一贯迟钝的冬夏都看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傍晚,太阳斜
斜的余晖打在地上,给草木覆上一层金灿灿的色泽,‘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药庐前,显得格外清晰。
姜令檀听见声音,早早就推门出去。
果然看到团团被男人单手抱在怀里,轻轻松松跳下马背。
“阿娘,我回来了。”孩子眼睛像是落了碎星,兴奋得双颊红扑扑的,他人还在谢珩怀里,一双手却扑过去抱姜令檀的脖子。
姜令檀本来就走得急,被团团这样一扯,她人没有站稳,晃了一下整个身体朝前倒。
“小心。”男人眼疾手快,扶了一下她的腰。
他动作是克制守礼的,并没有冒犯她的僭越。
可他宽大手掌心落在她侧腰的一瞬间,姜令檀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烫了一下,她呼吸也跟着紧了紧。
“你带团团去洗漱,我把院子里的药收了。”谢珩就像是离家归来的丈夫那样,动作自然把团团递给姜令檀,转身就去收拾架子上晒的草药。
姜令檀一颗心,再次飞快地跳起来,她无端地回忆起很多年前,和那个男人初见的模样。
那是一段不太好的记忆,然而五年过去了,她好像渐渐忘了他的不好,时常回忆起来的都是他对她的好。
等她带着团团洗漱,又换了新衣裳出来时,常妈妈和冬夏也把晚膳做好了,姜令檀犹豫一下,朝门口看。
架子上的药材已经整整齐齐收拾放在遮雨的檐下,水缸里的水也添满了,落叶扫成一堆,然而那个人和他枣红色的骏马都已经不见了。
“谢叔叔呢?”团团问。
姜令檀忽然觉得自己像团团一样失落:“叔叔回去了。”
“阿娘怎么不留谢叔叔用晚膳,平日若是有人帮了阿娘,阿娘总记着要还上一点什么。”
对上团团不解的眼神,姜令檀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不会伤了孩子的心。
大家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团团看着碗里的红豆酥饼,纠结许久问:“阿娘,团团可以把自己最喜欢的红豆酥饼留给谢叔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