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湿发很快被她吹干,没了发胶的固定,软软塌在她掌心上,季繁轻柔地摸了摸,乌黑发丝顺着五指指缝滑落,他异常乖顺,连空气中都充盈了热。她垂眼往下,又去吹他的衣领,素锦的面料,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他竟也不嫌难受。
  “别吹了。”上衣干得差不多的时候,陈硕伸手拦住季繁歪倒的脑袋,抵上去,咳声:“……下面不用。”
  季繁坚持:“那怎么行,会得老寒腿的。”
  “……”陈硕纵容接过:“我自己来。”
  季繁想了想,把吹风机扔给他,拉了个椅子坐到他旁边,指挥:“那你好好吹。”
  陈硕躬身,心不在焉,胡乱吹了几下裤脚。
  “诶,你怎么只管……”季繁话说到一半,卡住,羞臊地转移了注意力,眼珠左右乱瞄:“那个……要不方便的话,我回避一下?”
  陈硕动作一顿,下意识关了机器。
  季繁边说边站起来。
  转身的霎那,手臂却被他拽住,紧接着,吹风机与桌面碰撞发出低响,在静谧的空间内无限放大,他的气息自背后贴上,另一只手环紧了她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拥抱。
  她被他从后方牢牢禁锢,胸膛抵着脊背,动弹不得。
  季繁心跳漏拍,竭力平复呼吸。
  陈硕下巴搁在她肩窝,声音低低:“别走。”
  “……”闻言,季繁哽了许久,轻道:“我就是准备去趟门口……”
  他不说话,死死地抱住她。隔着两人浅薄的睡衣布料,她甚至能听见他心脏正加速跳动的频率,和她相仿。
  “别走。”他呢喃重复这一句话。
  “……”季繁忽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间仿若在此刻重塑。四年光阴匆匆即逝,他身体还隐约带潮,像是强拉着她又回到了那年雨夜。只不过角色调换,这次是他情绪崩溃。
  “岁岁,对不起。”他发丝蹭在她的耳边,季繁觉得痒:“我不该怀疑你。”
  不该怀疑你不爱我。
  一次又一次。
  “可我控制不住。”陈硕说:“因为我总觉得,我不够好,不能给你足够的时间和陪伴。”
  “我爱你。”他小心翼翼吻她脖颈,蜻蜓点水地触碰,含了无与伦比的珍重:“发了疯一样的爱。之前你总说,你知晓我的热爱,希望我自由大过情爱。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告诉你——”
  “我的热爱,只会与你有关。”
  “而你,站在我的前途里。”
  季繁被他的话触动,一时忘记呼吸。
  “你一直说,你了解我。那是因为我装给你看。事实上,我这个人没出息,做不了你梦中的大英雄。”他赤裸裸地将一整颗真心剖开,毫无保留地展露到她面前,害怕到连声线都在抖。
  “我不想当什么大明星,我没那么多精力。”
  “从来没想过。”
  季繁张了张口。
  “我只想,”肩边衣角泛湿,他丢盔弃甲,一字一缓:“和你好好的。”
  “……”
  静谧间,他的啜涕实在明显,季繁想转身回抱,却难敌他的力气,只好稍稍侧垂了头,细着嗓子哄:“石页……别哭了……”
  “……”他不听。
  季繁好笑:“你曾经不是扬言说,你哭的时候肯定不会像我一样发颤吗?”
  “……”他不理。
  季繁干拧着脑袋:“你先别哭了,我们好好说说话嘛。”
  “……”他不答。
  季繁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所以,你是因为我才想转幕后?”
  “不全是。”他埋在她肩窝,闷闷地应:“我不喜欢许多浮躁的场合,就想静下心来死磕曲目,顺带养活自己。”
  季繁:“那很棒啊。”
  “可是,前期很难,我不想你跟我受苦。”
  “我又不用你养……”
  他突然松开她。季繁不明所以回身,正对上他讳莫如深的眼。
  “……”季繁从那沉沉的眼神里看出了控诉,她尝试解读他的意思:“你想包养我?”
  陈硕:“……”
  他面无表情地吐声:“我能不能把卡给你,然后你来养我?”
  可惜季繁没能领悟出其中的弯绕,以为他是向自己求助:“可以呀,我手里还有以前的一些油画拍卖费,虽然不多,只有几十万……”
  “不用你的钱。”陈硕略微俯身,手揽上她的臂肘,凑近她,无奈解释:“我有,这些年的积蓄都在,我全部可以交给你管理……”
  “你想和我结婚?”季繁脱口而出。
  陈硕:“可以么?”
  季繁忽地沉默了。
  陈硕盯着她:“……你不愿意。”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
  季繁:“对不起,我没想过……”
  在国外治病的那段日子,季听岚的强制进一步激发了她对婚姻的原有恐惧。季繁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爱情,在如今的她看来,无非就是你情我愿的一件事情。婚姻不过为此加了一纸法律的保障,遗憾的是,她并不想靠此而牟利。
  她现今两个人最好相处状态的观念,便是存在于当下。
  无需束缚,彼此自由。
  却依旧,爱得淋漓酣畅。
  季繁不知道该如何向陈硕描述自己内心的理想世界。她也担心他不能够接受。
  就像之前老话常说,不以婚姻为目的的恋爱都是在耍流氓。
  可她又的的确确,暂时无法接纳,将和某个人产生一生羁绊的可能。
  因为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中途抛下。
  季繁当然相信陈硕,她相信他爱她,可她不信时间与未知。她依然害怕,害怕未来的鸡零狗碎会让此时此刻的冲动和热情尽数磨灭。
  所以,与其得到后失去,那不妨从未拥有,只享受现在。
  热烈的爱。
  从不需要条约来证明。
  她想再等等。
  等什么,她也不知道。可她就是觉得,自己的一生,不该由任何人决定掌控。
  她爱他。
  他也爱她。
  可他们,都该自由。
  季繁稍仰头,静静看着陈硕,四目相对,他的爱意澎湃又汹涌,她无力招架,却不想妥协。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其实季繁没想过他会不愿意。
  从未。
  “我愿意。”陈硕打断她。
  季繁一愣,就听他淡淡发问:“那……我们还是我们吗?”
  季繁迟疑地点了下头。
  “嗯,”陈硕低头,抱住她:“还是我们……就好。”
  陈硕伸手紧紧拥住她,没再拿出藏在衣兜里的戒指。
  体温顺着脉搏传递,他眸光浅淡,落在自己腕上打结的红绳处,闭了闭眼。
  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他曾经在很久以前就说过,这红绳,她不必戴。
  他属于她,是他心甘情愿。如果相爱的枷锁太重,那就由他来全程奔赴。
  他平生,唯二心愿——
  她做自己,替他自由。
  -
  季繁呆滞了很久很久。
  他的呼吸滚烫,喷在她的脖颈,那里还有未干的泪,烫得她不敢面对。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他答得干脆。
  “你不怕我耍流氓?”话没过脑就冒了出来,季繁差点咬了舌头。
  陈硕调整好情绪,又问了一遍:“可以么?”
  和之前相同的问话。
  却多了几分强势与坚持。
  “……”季繁抿抿唇,画蛇添足地补充:“我是说,我感觉我自己在占你便宜。”
  陈硕缓缓放开她,再抬头时,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那别光说啊,直接来吧。”
  “……来什么?”
  “耍流氓、占便宜都行。”陈硕薄唇微动,一本正经地说:“或者,说得更直白点——”
  “玩我。”
  “!”
  季繁看向他,没听清似地又问了一遍:“玩什么?”
  陈硕认真问她:“你除了不结婚,谈恋爱的话,会信奉柏拉图吗?”
  摒弃肉.欲的肮脏。
  只追求彼此灵魂契合。
  “……不会。”季繁并不扭捏:“生理需要在我看来是合理且必须,人类本能,不该被摒弃。”
  陈硕点点头:“行,懂了。”
  “诶,你懂什么……”
  下一秒,季繁便被陈硕拦腰抱起,她毫无防备,只能下意识搂上他的脖子。
  “懂你在暗示我什么了。”陈硕俯身,把她放在了床上,垂眸细细凝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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