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些只有顾舟一个人见过。
那个被人簇拥在台上的人,只有顾舟一个人知道他狠狠踩向一个人的时候是如何的恶劣扭曲。
想到这一点,顾舟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诡异的满足,但同时却被一种更深的焦躁所代替。
鬼使神差地,如同乔淮生之前做的一样——
他开始日复一日地窥视乔淮生。
*
“下面,让我们热烈欢迎,本届acca未来创想大赛的获奖者——乔淮生同学上台发言,大家掌声欢迎!”
顾舟坐在台下,看着乔淮生从一阵欢呼和掌声中走上台,西服下的面容矜贵漂亮,抬手握了握话筒:
“谢谢大家的认可,我想说的是,大家今天看到的成就,其实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而且我们整个团队的付出……”
是什么时候参加的这个比赛,乔淮生有些记不清了。
他最近的思维都在退化,常常是站在房间里很久,才会想起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
但是还好,从小到大背了那么多,这些场面话对他来说并不难。
或许顾舟说得对,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这些话不管换谁来讲都是一样的,本来就是从模板中复制的工具,他的人生就算是换一个人来过,也是得出相同的结局。
低血糖让眼底有些发黑,乔淮生把这些当成一种快要结束的信号。
很快了,很快了,只需要再稍稍忍耐一下,他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最后,还是希望大家多多关注罕见病儿童的生活状态,这也是我们整个项目组完成这个项目的初心,谢谢大家!”
“好的,谢谢淮生的发言!这次的颁奖,我们也特地邀请了本地的优秀企业家,恒盛的乔总,乔南山总经理来为选手们颁发奖杯,大家掌声欢迎!”
砰!乔淮生手中的话筒落在了地上。
台下瞬间喧哗起来。
自己拿的奖项,来颁奖的居然是自己的亲爹,怎么看都像是存在着什么猫腻。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连个话筒都拿不好?”男人西装革履,即便已经是四十多岁,依然是一副保养得致的从容,微微一笑,“难道是见到爸爸太吃惊了?”
乔南山说着,自己举起那只话筒:“今天颁奖前,主持人还跟我说有惊喜,原来是这个。”
“但是其实我到了现场,更惊喜的其实这些年轻人的创新意识的魄力,他们开始关注……”
乔南山轻飘飘几句话,就将他跟乔淮生今天在这里的相遇撇清关系,又将话题给拉了回来。场下的舆论终于好了许多:
“学长惊得话筒都掉了,这也能演出来吗?”
“就是,学长奖项那么多,要什么没有,用得着让自己亲爸给自己开这么明显的绿灯?”
“别理他们,有些人就是嫉妒!”
只有顾舟望着乔淮生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
不是这样的。
乔淮生这样聪明又恶劣的人,就算是真的想要一件事,也该像让自己在剧组对黎尚出手再出来装好人一样,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才对。
怎么会把自己推到台前做这样明显的事情?
他扔了话筒,可能只是……
顾舟望着乔淮生在灯光下过分苍白的脸和几乎和套在身上空空荡荡的西装。
所有人都在鼓掌,没有人发现……
他的手在抖吗?
*
“爸。”
典礼结束,乔淮生在后台的走廊叫住转身要走的乔南山:“我有点事……”
父子俩当然有些事情要讲,其他人识相的离开,只有乔南山被迫停住脚步,隐隐不耐:“什么事?”
“我……”
乔淮生张了张嘴巴,他要怎么问呢?
是我的出现害死你的爱人吗?是你的背叛害死了你的爱人吗?
你还会……想起那个人吗?
“妈妈最近跟说我,想跟你一起去意大利出差,”乔淮生笑容苍白,“爸,你可以带她一起吗?”
“你妈妈想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乔南山冷漠地开口:“还有你,很早之前我就是跟你说过。”
“我们之间在竞技比赛之间最好回避,颁奖名额是一早就确定的了,你过来报名干什么?”
“我……”
“不用跟我道歉,”乔南山转身就走,“我还有会,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乔淮生站在原地。
等到乔南山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很轻地勾了勾唇角。
那种失血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了,乔淮生试图迈步,眼前一黑,猛地向前栽去。
“你怎么了?”有人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给揽了回去,“醒醒?!”
“谢谢你同学。”
乔淮生从恍惚中恢复了意识,像往常一样扬起笑容,温声道:“只是有点低血糖,我早上没来得及吃饭,等会儿去休息室歇一会儿就好了,没关系的。”
他说着便要离开,可是那人握着他的手臂却更紧了一些:“你之前没有低血糖。”
乔淮生动作一滞,才终于认出来声音的主人。
顾舟以为他会愤怒,会反驳,会像之前一样,哪怕顾舟还没有开口,乔淮生已经能刻薄又恶意的嘲讽。
毕竟像乔淮生这种习惯了全场目光的人,是很难接受别人的忤逆的。
可是乔淮生并没有,他的语调甚至没有任何变化,平和又平静,好像今天如果不是顾舟,而是其他任何一个陌生人:“那可能是早上没吃饭吧。”
“你早上在湖畔餐厅吃的饭,点了一份粥,阿姨收走时还剩一半,不过你平时的饭量就是这么多。”
顾舟这话几乎将自己的行踪透露了个干净。
又或许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之前的每一次每一次,也许他都期待着乔淮生能够回头,期待着他能够愤怒,质问,像是从前那样。
“是吗?”但是乔淮生只是轻飘飘挣开了他,“那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
他说着,后退一步,身体好像更加消瘦了,好像一只随时可以飞走的蝴蝶:“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欠你的我会找机会还你的。”
“再见。”
“乔淮生,”顾舟突然在身后叫住他的名字,“如果我不要呢?”
“那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呢?”乔淮生转过头,“把我之前做的再还回来一遍吗?”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看起来有些苍白,好像真的不太在意了:“也可以。”
他说罢,也没有再回头看顾舟一眼,好像是什么可有可无的过客,转身离开。
“不是,”顾舟张了张嘴,“我不是,”
“我只是想要……”
想要什么呢?
这么多天的焦躁,不安,扭曲,期待,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那句话卡在喉头,可是顾舟仿佛已经听见了。
我想要你再看我一眼。
用那样的眼神再看我一眼,用那样的态度再看我一眼,好像在这样乏味的、肮脏的、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里,也曾有什么可供注视的价值,好像他也曾当过一个人的唯一。
在他终于失去之后,顾舟终于自己心中的那种焦躁从何而来——
原来从第一面开始。
一直、一直,他其实都在满怀窃喜的,渴望着乔淮生的关注。
第8章 “自戕之人不允许见上帝。”……
“乔淮生?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来人哼了一声,“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捧着他?”
“老子最烦他那种假清高的样子,总有一天,我一定让他跪在他脚底下给我舔鞋!”
“哎哟,周少你喝多了吧周少,”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快快快,快扶周少进包厢里休息,别让他摔了。”
“经理,让人再送两瓶酒进来!”
“顾舟!”经理一挥手,没看到人,“哎,顾舟呢刚才不是还在这站着呢?”
“算了算了,你,你去送酒进去。”
啊——!!!
不过半晌,包厢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之前在会所里过过生日宴的那位周少突然被救护车拉走了。
听说是自己在包厢玩嗨了喝酒的时候喝到了碎玻璃渣,连整个肠道都出血了。
他之前过来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以让别人舔他洒在地上的酒取乐,现在自己喝酒出了事,也算是咎由自取。
“就是!真是报应!这种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活该!”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顾舟刚从外面卸货过来。
他戴着一副皮手套,额角上还染着点薄汗,低垂的眼睫遮住过分冷峻的双眸。
“顾舟!你终于回来了,来来来!”经理一把拉住他,“你做事靠谱,你去带几个人,把包厢收拾一下。”
顾舟抬起眼:“我辞职了。”
“你说什么?”经理愣了下,“你忘了你奶奶的病了,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