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褚黎的手颤了颤,“那我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我身后的人……都没了,只有余家还在,我舅舅从小就告诉我凡事都是争过来的,你凭什么跟我抢……你连一个卫衔雪都不许我动,你敢说你对他的偏颇没有大过我吗?他一个外人……”
  江褚寒气得呼了口气,“你数数你干了几件好事!你觉得余丞秋就是全心全意帮你吗?他要不是手里的账本被旁人拿走,事情捅开对他不利,又看你听话,他会想把你扶上去吗?他身上见不得人的秘密还多着,他那屋里的密室……”
  “你住口!”褚黎声音一厉,他似乎也被气急,脑子昏了似的,他把鞭子一丢,在旁边桌上捡了一把短刀过来,对着江褚寒胸口就捅了进去,这下鲜血霎时就从那窟窿里涌出来了,大滴地往地上滴了下去。
  江褚寒都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自己的胸口,随后才被钻心的疼痛得倒吸几口凉气,他整个人立刻站不住了,锁链一响,他几乎是被挂在架子上。
  “你……”江褚寒艰难抬头,“你想杀我……”
  褚黎看到刺眼的血流到手上才清醒了些,那刀被他拔出来,立刻颤着手扔下了,他慌张地说:“我……我没有……”
  “黎儿。”一直坐山观虎的余丞秋这才走过来,他把手搭在褚黎肩上,温声道:“你先出去。”
  褚黎眼眸都在颤动,他缩着手把血往自己衣服上抹过去,“我……”
  “舅,舅舅,他,他会不会死?”褚黎往回看去,“我刚才……”
  余丞秋皱了皱眉,他往江褚寒身边走了一步,伸着手指往他身上那刀眼里扎进去,看着江褚寒痛得发抖,他舒着眉说:“不是要害,死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褚黎揣着自己的手,他重新低下头,挪动着步子出去了。
  余丞秋看了看自己手上沾的血,他往江褚寒衣服上擦过去,随后一只手捏住了江褚寒的脸颊,他目光晦暗,“你刚才说什么密室?”
  江褚寒口鼻中满身血腥味,他啐了一口,“戳,戳你痛处了?你那……你那儿子……”
  “闭嘴。”余丞秋立马两指一紧,把江褚寒两颊狠狠掐住,“若非你的性命还有大的用处,早让你带着这话没命了。”
  江褚寒被掐住,只能怒目望着人。
  “你不是想要这玉佩吗?”余丞秋抬了抬手,露出了那块从卫衔雪那里拿来的玉佩。
  江褚寒神色一激,差点张口咬过余丞秋的虎口,但余丞秋手指用力,把他牙关死死扼住,接着把那玉佩对着他嘴里就塞了进去。
  余丞秋随即松了手,那坠子立马就要掉出去,江褚寒着急地垂过目光,不敢把玉佩摔碎了,只好马上把嘴合上,堪堪将那绳结的部分咬在了牙间。
  余丞秋看他着狼狈的动作,“这几日下雪,想来今夜就能停了,听松宴定在三日之后,宫里事多,没人会顾及你。”
  “找人给你止了血,你不想说实话也不逼你,看你挂几日能老实。”余丞秋转过了身。
  江褚寒虚虚地垂着身子,明晰的疼痛往四肢百骸蔓延出去,他没力气抬头了,所有的力气都聚在牙关,挣扎着一丝清醒的神志出来。
  余丞秋已经出去了,江褚寒四周都静下来,他胸口的伤口还在滴血,落在地上分明,仿佛身体的力气也在渐渐流逝,江褚寒忽然觉得冬日冷得彻骨。
  他还是死死咬住了牙关。
  *
  皇宫。
  宫里红墙白雪,四处都是好景,御书房里暖意正浓。
  “陛下,今年听松宴的章程已经拟好。”洪信端着沏好的茶水送过来,“不知陛下可要看看?”
  永宴帝褚章端杯润喉,“这事今年,朕记得交给了皇后,已经送来了吗?”
  “是。”洪信道:“娘娘宫里的燕秋姑姑正在殿外候着。”
  “这听松宴年年都办,皇后办事朕放心。”褚章将杯子放下,“让燕秋把章程留下,让她先回去吧,朕晚些时候再去看皇后。”
  洪信领旨将那呈送过来的章程册子递到御前,陛下正在看折子,他让洪信将东西留下,让御书房里伺候的都出去了。
  陛下批阅奏章一向认真,但他风寒似乎还有些没好,看过几眼又端过杯子润喉,等看完几本,褚章揉着眉心缓了缓神,他拿过那本递过来的听松宴章程,翻过几页,随后站起了身。
  他拿着册子绕过了御书房里静置的屏风,往后面摆置棋盘的桌边走了过去,“皇后拟过的听松宴章程。”
  尹钲之还没站起来行礼,就被褚章将册子丢到了怀中,陛下说道:“你先看看。”
  “是。”尹钲之拿过章程翻开,细细地看了过去。
  “许久不找你下棋了。”褚章在棋盘前坐下,观摩起桌上那盘残局,他一边道:“今年的宴会,你还是不想去吗?”
  “臣官职低微,怕是不便去。”尹钲之目光停了一下,“今年与往年不同,宴会不在御花园?”
  “是——”褚章摸了粒棋,“朕近日身子不适,风寒未好,皇后体恤,就提出把宴会设在大殿。”
  陛下落下一子,“朕允了。”
  尹钲之便把那页翻了过去,“陛下万金之躯,是要多加注意才好。”
  褚章抬了下眼,“你说你官职低微,可要朕让人给你换个位子坐坐?”
  “陛下厚爱。”尹钲之微微摇头,“臣身份不便,还是莫要惹人注目了,如今有个闲职正好。”
  “该你下了。”褚章敛眉道:“你当年随朕南下,那般功劳也按下了,这些年你心里就未曾有过愤愤不平的时候?”
  尹钲之抬眸,只是缓缓笑了一笑,他落下一粒棋子。
  陛下看棋眉梢一松,“先生棋艺不减当年。”
  第92章 :宫变
  三日之后。
  这一年的听松宴放在离御花园最近的昭明殿里,大殿朝向正东,凡日出时朝阳明媚,便会洒在殿门之上,通透大理石所砌的墙面映照出来熠熠生辉,宛如明亮的碎金。
  往年的宴会都是白日,今年的听松宴却成了夜宴——近来南方进贡了烟花,陛下说有些兴致,因而商议着既是设在大殿,干脆摆在夜里添彩,邀众爱卿一道观赏。
  夜色浓厚,歌舞升平。
  宫里许些日子没什么和乐的喜事了,这一日宴请,朝中大臣几乎都入了宫,一曲歌舞结束,永宴帝带着皇后入席,众人照着礼节跪拜敬酒,场面和乐,陛下脸色仿佛都好了几分。
  依着惯例皇子敬酒按着长幼次序,二皇子褚霁一向低调,他很快敬完了退回座间,轮到褚黎,三殿下这些时日兴致不高似的,从座中出来的时候差点不小心踢到桌角,整个人趔趄了一下,险些摔着撒了酒,他站战战兢兢跪下去,“儿臣,儿臣给父皇敬酒。”
  陛下眼里的笑起了丝波澜,但百官面前不便说什么折他面子,他接过那杯皇后递过来的酒,有些劝诫地说:“如今虽是冬日,你也要勤勉一些,别让父皇对你失望。”
  褚黎赶忙抬起酒杯,“是,父皇。”
  永宴帝褚章饮下酒,皇后娘娘笑而不语,目光落在儿子身上,跟着一道饮了一杯。
  褚章落下杯子,由一旁布菜的大太监洪信接了过去,他跟着抬起酒壶又添了一杯,放在了陛下手边。
  陛下尝了口菜,他目光在座中扫了一遍,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余太师次座边上,旁边坐的是尚书令娄尚书娄文钦,娄尚书出身文官,一身的儒雅书卷之气。
  “朕看今日过来的小辈不多,文钦身后坐的可是娄家的儿子?”褚章侧了侧身。
  娄文钦放下杯子,“承蒙陛下记得犬子,正是小儿娄元旭。”他偏过身正色道:“元旭,还不过来面见陛下。”
  娄尚书让开视线,后头是他那一向不在宫中酒宴露面的独子娄元旭,娄少爷正剥着粒葡萄,这直接与陛下相见,他动作都顿了一下,“拜,拜见陛下。”
  “小儿惶恐。”娄文钦替儿子掩了掩慌乱,“平日少进宫,不免有些不识礼数。”
  褚章不恼,反倒笑了笑,“京城里这些小辈朕见得不多,子侄们一个个的不大省心,他这模样哪里能够得上不识礼数,娄,娄元旭,上前来给朕看看。”
  娄少爷平日里最擅长的就是喝酒赴宴了,方才紧张过了,这会儿收拾了自己的手脚,利落地站了起来,他走到前头去,“小臣恭请陛下圣安,愿陛下福寿绵长圣体康泰。”
  吉祥话谁都爱听,陛下听了笑道:“倒是懂事,朕赏你一杯酒喝。”
  他这话音刚落,就有旁边内侍端了杯酒送到娄元旭面前,娄少爷先朝陛下拜了一拜,随后才端过了酒,他在众人注视下一饮而尽。
  “多谢陛下赏赐。”末了他把杯子放回去,“陛下平日忧心政事,小臣怎么敢在陛下眼前碍事,但平日里虽不得幸面圣,从前却是得过陛下的赏的。”
  永宴帝冲他抬眸,“这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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