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江褚寒这个混蛋,他明日就拿这鸡去喂狗!
  他还恨不得把这个人也丢出去,江褚寒这么大个人横在他的床上,像个收拾不了的土霸王,卫衔雪从床上起来,从那床边的方向拉着他的小腿,费劲了心力才把他从床上拖下去。
  江褚寒的后脑勺磕了下床边,后背撞到了地上的床阶,可他不过吃痛地皱了皱眉,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卫衔雪无奈地把他腿丢下,让他就这么搁在地上躺着,江世子今日入宫穿的衣服金贵,想来这大夜冻一冻也是不成问题的,卫衔雪不管他,他顾自一个人钻进床,严实地将床帘阖上了,整个人囫囵地钻进了被子里。
  可外头的烛火还没熄,卫衔雪本想任由那火烧着,可烛火在乌宁殿还算稀罕东西,他只能恼怒地又爬起来,过去把烛火吹灭了。
  回来时好巧不巧一脚差点踩到江褚寒,卫衔雪听见人闷哼一声,摸着黑在床边摔了一下,差点一膝盖在人身上跪下去,他缓了下自己不大冷静的心绪,重新爬回了床上。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远处宫殿的欢呼声传不到偏远的乌宁殿,那燃放烟花的动静似乎也停了,卫衔雪闭上眼,竟然只能听见江褚寒微微的呼吸声,在这隔着一道帘子的屋子里显得分外明晰。
  卫衔雪压根就没有睡意,少年人的心绪一经挑拨,轻易就能掀起轩然大波,哪怕亲密里没有挑动他的情意,没有让他尝到一丝欢意的滋味,可有些反应就算违背人的真心,也要不自觉地显现出来,他闭着眼,那反应更加明显。
  他这样咬牙忍着,与那心绪一道强压着平静,他不可能再这样轻易输给江褚寒。
  一夜长得还真是度日如年。
  翌日天微微亮,江褚寒先打了个喷嚏。
  这一下两个人都醒了,但卫衔雪其实才刚眯着,他睁了眼又闭上,躺在床上没起来。
  江褚寒半睁着眼揉了揉额角,一醒来就觉得头疼得厉害,酒后思绪很乱,他连自己在哪儿都有些不记得了,望着周围摆设,江褚寒无意识地揉了下嘴角。
  这是……这是哪儿来着?
  江褚寒细细回忆了一下,他昨日入宫夜宴,喝了许多酒,然后他就……他就去了个地方,那地方有些偏,江褚寒记得自己走了很远,接着到了……
  江世子脑子一个激灵,几乎马上就清醒了,他昨夜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跑到乌宁殿了?
  他错愕地摸了摸袖子,只空荡荡地摸到地板,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地板上躺了一夜,枕着地板的头现在还在疼,身上也像是被人打了,分明的有些酸痛,全身的寒意在他清醒的时候才一下笼罩过来,冷得他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
  这昨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暂且不说他怎么到的乌宁殿,他卫衔雪就这么让他在地板上躺了一夜?
  江褚寒不明不白地从地上站起来,往后瞅了一眼,接着就一把将后面的床帘掀开了。
  一丝外头并不明晰的天光撒进了床帘里,他是想找卫衔雪算账来的——这时候卫衔雪闭着眼,似乎还没醒,他眉头皱着,像睡得不好,眼下有些发青。
  江褚寒忽而就手间一顿,他目光落在卫衔雪的脸上,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就冒了个头,他其实不太记得自己酒后干了什么了,可心底头怎么无端就升起些无措来,把他方才算账的心思一股脑全都压了回去。
  江世子在算账里徘徊了片刻,把那捏着床帘的手又松开了,心里莫名生起的退缩搅得他有些发慌,奇怪的心绪告诉他这时候该做的不是喊醒卫衔雪,而是先逃跑。
  可他昨夜……到底是做了什么?
  江褚寒又无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嘴角。
  他还真就跑了。
  江褚寒甚至都没开门,窗子露着缝,他从窗户就走了。
  卫衔雪听着动静才坐起身,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半掩起的窗户,一点江褚寒离开的痕迹也没留下。
  他手里捏着那个江褚寒没拿走的玉佩,缓了一晚上的心火又起来了。
  昨夜喝醉了酒没话解释就算了,现如今人醒了,第一反应竟然是跑,这同那些寻花问柳的浪荡子弟一般,提了裤子走人?
  他江褚寒还真是好志气。
  卫衔雪冷静地自己将床帘卷起来,暗自将想了一晚上的打算重新推翻了。
  江褚寒出了乌宁殿的脚步也有些虚浮不定的。
  总觉得昨夜是做了些什么不该忘记的事情,可一团乱麻的脑子里只记得喝酒喝昏了头,买醉什么时候不好,他非得在宫宴上喝这么多。
  没走几步,江褚寒看着了迎面走来的鸦青。
  他还没打声招呼,就见鸦青脸色不好地朝他走过来,“世子昨夜……昨夜是留宿在乌宁殿?”
  江褚寒胡乱地“嗯”了一声。
  “世子怎么这么糊涂。”鸦青一向脾气好,这次也有些说教似的,“昨夜宫宴出宫查得严,留宿宫里是大忌。”
  江褚寒摸了下嘴角,“昨夜醉了,也没想那么多……”
  “这事……”鸦青摇了下头,“这事给陛下知道了。”
  早些年江褚寒年纪小,在宫里出入行走不算什么,可他如今不是从前的幼子了,夜里留宿后宫,算是触犯了宫规。
  可江褚寒还没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他一道同鸦青往出宫的方向走,依旧有些漫不经心的,“陛下那边,左不过是罚一罚,但你怎么,怎么知道来乌宁殿来寻我。”
  鸦青叹气道:“昨夜合宫找了世子许久,没找到人,就猜世子怕是去了乌宁殿。”
  江褚寒偏头,“那昨夜……”
  昨夜鸦青怎么没去乌宁殿找他。
  “若是昨夜在乌宁殿找到世子,卫公子的处境……”鸦青猜想江褚寒的心思,昨夜便没把这事提出来。
  “也是。”江褚寒嘴里没滋没味的,若是在乌宁殿找到他,卫衔雪怕是还要被他连累。
  鸦青一向稳重,说起来算是靠谱的。
  可他忽然问:“世子嘴上是怎么回事?”
  江褚寒没察觉自己已经摸了几次嘴角了,鸦青一问,他才发现自己嘴上似乎破了皮,一晚上过去结了浅浅一层痂,看着有些明显。
  他又重新想了想,咂摸着嘴里的味道,随即一丝不大明显的血腥味被舌尖品出来,江褚寒跟着就停下了脚步。
  他那空荡的思绪里像是抓住了血腥味的引子,跟着一拉,往后的记忆立刻潮水般地涌现出来,几乎是一股脑地往他脑海里塞了进去,烈酒、花茶、橘子,每一道滋味轮番在他心底漂浮,从跳进窗子开始的每一个画面都在眼前轮换,最后所有的记忆,通通归于那一个囫囵吞枣般的亲吻里。
  江褚寒“嘶”了一声,几乎是倒吸了口凉气。
  他想起来了,他昨夜……
  昨夜不仅是登堂入室地闯进了别人的屋,又袒露心怀般地让人知晓了心中愁绪,若只是这些倒还不算丢人现眼,可他还……
  他还扛着人上了床,不管不顾地把人按在床上,跟着摁着人亲了好久,若不是昨夜醉意上来人睡着了,他岂不是还要……
  江世子心里黯黯地揪了一下,竟然转换身份地想了下卫衔雪的处境,他如何抗拒也没引得江褚寒手下留情,难堪地被人置于尴尬的处境,这个年节过得……还真是无比深刻了。
  所以他昨夜在地板上睡了一夜……感情是被人从床上丢下来的。
  江褚寒跟着就打了个喷嚏。
  “世子……”鸦青见江褚寒停了许久,“世子着凉了?”
  “不敢……”江褚寒喉中干涩,“不敢着凉……”
  他跟着脚步往后一退,往后还想起些别的来了——他今早醒来,跟着就心虚地跑了,那时他不记得昨夜的事,可那逃避的心倒是实诚,但这举动他自己看了都得骂一句混蛋,卫衔雪……
  江褚寒捏着自己的手心一攥,又重新回头往回走了。
  “世子——”鸦青跟着就要去拦,一步之后又止住了。
  如今是轮不到他拦了。
  江褚寒走出两步,前头拐角立刻有人过来了,前头走的是大太监洪信,后头跟着几个内侍和宫里侍卫,一齐将江褚寒的前路围了结实。
  洪信笑里藏刀似的:“世子止步。”
  江褚寒眼底一凉,“洪公公什么意思?”
  “传陛下的旨意。”洪信说话怎么都是恭谨的,脚步却跟着拦在人前头,“世子昨夜未曾出宫,让奴才们好找,不知世子昨夜是身在何处?”
  江褚寒睨着目光,随意道:“昨夜喝醉了酒,不小心随便闯了地方,劳烦洪公公挂念。”
  “奴才们都是办事,陛下却是当真担心得紧。”洪信将拂尘甩了下,似是苦口婆心,“世子如今大了,想来也是该知道分寸的,昨夜就当是世子醉酒,今日……”
  他歪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怎么也该到了出宫的时辰了。”
  “本世子丢了东西……”江褚寒伸手拍了下洪信的胳膊,“如今要去找,公公让个路,之后出宫绝不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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