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徐晖背后是谁,那我都心知肚明。”
当年开战,领兵的正是徐晖,可他一个将军,不可能没有命令就调令大军,去打一场没有准备的仗。
降尘道:“他背后是明皇后和太子。”
“是啊,他背后是我那太子兄长与不愿听我叫一句母后的皇后娘娘,他们让我置于这样的处境,死了一个他们手下的张随。”卫衔雪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我伤心才是个多愁善感的傻子。”
降尘松开手,“殿下如今能这样想,夫人泉下有知也当宽慰。”
卫衔雪淡然地摇了摇头,他母亲会宽慰吗?从前的阿鸢良善不过,如今的卫衔雪却要为了自己的处境置人命而不顾。
他接着道:“这事卖梁国一个面子,但那个杀人的老钟,他本名应该是叫……钟硚,为着杀人偿命,这个人不能留着。”
“梁国审出了人,这罪难不成还能让他活着?”降尘不解,“殿下何必自己动手?”
卫衔雪叹气道:“就当……我想卖江褚寒一个人情。”
事情了结,人死了江世子交不了差,可这事交差了反而是麻烦,不如不交,毕竟杀人的当真是个梁国人,把他交给燕国怎么都算横亘两国之间,届时卫衔雪出面将事情囫囵报给燕国,事情就跟从前一样。
“对了。”卫衔雪想起什么,“抓钟硚的时候,你答应给江褚寒做局,这样没有好处的事,你为何要答应他。”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降尘摸了下鼻子,他尴尬地笑了笑,“江褚寒说,事情办成请我去喝酒。”
“……”卫衔雪一怔,但又停下没再问了。
他知道降尘喜欢一头扎进红尘滚滚,真假不论,他问了,倘若降尘没说实话,那就是不愿和他多说,卫衔雪也就知道不用再问,但他说了真话,喝酒这事……卫衔雪更不用过问了。
降尘站在卫衔雪床前,想起昨日的事,目光定了定,他应道:“属下领命。”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他匆忙提着药箱,几乎是给拽着,小跑上了楼。
有了大夫看伤,其他人便先从屋里出去了。
江褚寒有些捏着手,在他门口栏杆上撑了会儿,站不住似的往降尘身边擦了过去,他像是找茬:“昨日那事,你没和卫衔雪说吧?”
降尘对卫衔雪说了谎,看江褚寒没好气,他冷冷道:“世子都威胁我了,我哪里敢再告诉殿下。”
江褚寒却笑了笑,“没有就好。”
昨日降尘答应给江褚寒做局,这事一顿酒可应不下来。
为了抓人,江世子召集了燕国来的护卫,一眼就挑中了降尘,降尘还没来得及开口,江褚寒就盯着他的双眸,挑逗似地问:“你昨日去了杨柳街?”
降尘口中的话立刻被这句堵在了喉间,他生涩地问:“杨柳街在何处?”
江褚寒随意在他面前坐下,“先别着急否认。”
“昨日杨柳街发生的事卫衔雪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护卫出去搜查,在杨柳街发现了一具弃尸,一经查验,那人应当与西秦有些关系。”
降尘目光错开,“世子认错了吧,我可是燕国人,西秦人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褚寒“嗯?”了声,“本世子说他是西秦人吗?”
他方才只是说有些关系……降尘被他套进去,口中一顿,“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世子思来想去,这事情的变故出在何处,其实在于卫衔雪与燕国使臣换了屋子,如今使臣死于机关,同西秦刺客沾不上边,那刺客去哪儿了?
按着他梦里的预测,那刺客若去了从前那屋子,如今他找上的应该是卫衔雪,如此这事情就说得通了,卫衔雪那日受了伤,屋里还乱了几分,他模棱两可地和他打了半天的太极,想掩盖的大概就是这件事。
刺客刺杀未果,反而被杀了,尸体也给丢了出去,丢的地方正是杨柳街,这样一来抛尸那事也有了结论。
卫衔雪没那个力气杀人,动手的应当是降尘。
江褚寒挑了下眉,“你手里那把刀与我大梁有所不同,倘若比照伤口,要查起来轻而易举。”
降尘捏了捏刀把,他站在那儿有些像是石化,“你想干什么?”
江褚寒饶有兴致地站起来,“不想干什么。”
“卫衔雪你也见到了,应当也猜得到他身在他国,过的日子有些艰难,你对他忠心耿耿,应该很是为他着想,这事若是查起来,罪过自然归咎不到你身上,我要为难的肯定是卫衔雪。”
“你……”降尘看着他走过来,他咬牙道:“你卑鄙。”
“他这是落了把柄在我手上,所以……”江世子轻轻笑了,“你想为他求情吗?”
降尘睨着他,“你要我做什么?”
“你倒是爽快。”江褚寒比降尘高了几乎一个头,他落下视线,“这事你不许向卫衔雪透露,我还要你替我做件事。”
降尘捏着手:“好……”
想到被人威胁的事,降尘咬牙的声音都有些咯吱作响。
江褚寒听了声音,心情这才好了点,为难卫衔雪的时候他觉得有意思,他看降尘被他威胁只能咬牙切齿他也觉得舒心,这样来看……卫衔雪对他分明是没什么特别的。
江褚寒就是纯纯喜欢为难人,那人不甘又不忿的模样最是有趣。
江世子替自己方才的着急找补了理由,仿佛他对卫衔雪还是从前一样不过找个乐子。
就是,他哪里会为了个不明不白的梦对别人愧疚起来,哪里会为了个用来解闷的人牵动喜怒,又怎么会觉得卫衔雪脖颈光洁白皙呢?
卫衔雪……卫衔雪的死活哪里有那么重要……
这时房门“嘎吱”一声开了,那大夫摸了下额头的冷汗,这汗他今日过来就没干过。
谁知他还没开口,江褚寒和降尘立刻就围到他身前,将大夫惊得擦汗的手都没敢放下来。
“情况怎么样?”两人问得几乎异口同声。
第34章 :嘶哑
那大夫差点给吓着,他结结巴巴:“人……人没……没什么大碍……”
降尘踩了下门槛,“你们梁国人,说话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他刚刚差点以为是人没了……
江褚寒一口气松下,却又对自己的反应后知后觉,他本来还想问些情况,这会儿又闭口不说了,他举棋不定似的在原地没动,只从门边往屋里看了一眼。
卫衔雪从床上坐起来了,他靠着床檐,低头按了按额角的位置,头上伤的地方包了圈纱布,脸上褪去喉间压迫充血的泛红,这会儿苍白了好几分,脖颈上的红痕却没消,那锁链的印子有些分明。
江褚寒还是觉得卫衔雪太瘦弱了,他出一趟宫,竟然落得满身是伤的回去,怎么活得像个易碎的纸人,像是光给他扎了一副好皮囊。
那大夫终于擦了下额头的冷汗,他观那目光,插针道:“大人,劳您入屋,草民给您说说伤情。”
这话是旁人请的,江褚寒这才跨了门槛,“说说吧。”
大夫跟着江世子的脚步,到了床边,“这额头上出血,是破了皮的伤,这几日怕是要有些头疼的毛病,还得养上几天,至于喉咙,喉管压得有些重,碍着这几日说话,也有些影响吃食,草民这边拟了方子……”
他往一边的桌上拿起张纸页,“对着吃药,应当不日便可痊愈。”
说罢那药方就递到了江褚寒面前,可江世子没接,“这药方给我作什么?”
他眼睛还盯在卫衔雪身上,“他又不是我府上的。”
这话卫衔雪一诧,他本就有些难受,这会儿干脆自己去拿那方子,谁知江世子等他动手又把方子接过去了。
江褚寒用点余光瞥了卫衔雪落空的手,“除非卫公子是要跟我回侯府。”
卫衔雪对着这话皱了皱眉,他想说什么,又发觉喉间痛的厉害,干脆做个哑巴,也像没听见他的话,无动于衷地接了旁边降尘递过来的水,他沉默着喝了一口。
江世子这一下像敲在软绵绵的棉花上,落了个空,怎么都是没滋没味的,他瞅着人柔弱模样生气不起来,干脆把药方递给鸦青,“先去喊人抓幅药。”
鸦青领了旨,一道带着那大夫出去了。
站在屋里的就只有江褚寒和杵在旁边的降尘,江世子头一回思量了“局促”二字如何写,偏偏旁边的降尘没有眼力见,他轻轻“嘶”了声,挑起眼来对降尘做了个偏头看门的动作。
降尘却面不改色,他从卫衔雪那儿将杯子接过去,缓慢地又倒了一杯,像是没看明白他什么意思。
“……”江褚寒又像踢着块生硬的门板,被这俩主仆有些气到了,可江褚寒不知道自己气什么,从前的往事勾着他的心绪,想到梦境,江褚寒怎么说也是害得卫衔雪差点走了鬼门关,奇怪地对人有些小心翼翼的,可想到三年前那个咬他一口的小狐狸,江世子的胜负欲在心底翻江倒海地作祟起来,他说想要卫衔雪跪在他面前无可奈何的话,竟然从始至终都是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