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事情来得有些突然,卫衔雪没想到那菊花茶真能打动陛下,但他很快朝启礼道了谢,没等到北川回来,卫衔雪就已经一个人去了宫门。
三年了,卫衔雪站在宫墙下,望了眼宫外的天。
有几个小太监跟着,卫衔雪坐上马车,他这才冷静下来琢磨今日的事情——这陛下的旨意还是来得太突然了。
从前的事情卫衔雪其实只知道了个结局,还是结案时听说的,燕梁两国虽然因为从前的事结下梁子,但合约立在前头,面上的和平共处还是要有的。
燕国使臣入京,也算是为了两国不结冤家。
但这天下总有那么些人恨不得两国能打得两败俱伤,西秦便是如此。
梁国西面横着西秦,论国力比不过燕梁,自然不愿看到两国和睦一心,因而趁着燕国使臣入京,就派了刺客前来刺杀。
所以燕国来的那个倒霉使臣,就在入京的这一夜死在了驿站。
使臣的性命救下来算是功德,但卫衔雪若是能将这西秦的刺客抓住交给梁国朝廷……
马车外响起阵铃铛声,马车接着停下了,外头内侍掀开帘子,告诉卫衔雪已经到了驿站。
卫衔雪先往外望了一眼,这驿站其实有些老旧了,大梁对于外事一向含糊,屋瓦都算是有些年久失修,他还在驿站外面见着一个似乎眼盲的年老守卫,他……
卫衔雪还没多看几眼,就被驿站里面的动静叫过去了。
这次除了使臣,还有许些燕国来的护卫,见到卫衔雪下车过来,那些护卫齐刷刷地就跪下了,还干脆地朝他行了礼,“拜见殿下。”
卫衔雪脚步停住,他还忽而局促起来,许是许久没人提醒过他还是个皇子。
“你们都起来吧。”卫衔雪很快平静下来,他端着仪态,“此来路远,诸位辛劳。”
周围哗哗站起来,卫衔雪在其中认了下人,他接着往前,略微仰头时目光触到了驿站二楼的视线——接待使臣的客房安排在二楼,昏暗的天色下屋檐伸了出来,一个挺拔的身影在从上往下打量他。
卫衔雪略微眯眼,他辨认了一下,这人他认得,当初燕国攻陷蕲州,领兵的将领名为徐晖,徐将军屠了蕲州,又败给了梁国,因而那次之后他丢了将军之位,但他从前的手下都还留在军中,这人是徐晖一手提拔起来的,名为张随。
这人是个武将,正是此次燕国派来的使臣。
张随的目光与卫衔雪碰了许久,才些微露出些虚假的敬意来,“是殿下来了。”
卫衔雪今日没带北川出来,他一个人登上了楼,隔着不远打了招呼,“张将军别来无恙。”
他记得那时送他出燕国的人里,这位张随就在其中。
“许久不见殿下了。”张随是个武将,人却不知为何有些书卷气,就是眉眼生得刻薄了些,他揖手道:“殿下这些年过得可还顺心。”
这人明知故问,卫衔雪托手抬了,“托皇后娘娘与兄长的福,为着两国休戚与共,我也不敢活得随意。”
张随似乎额角跳了一下,“那殿下今日过来,可是有何旨意?”
“不敢说旨意。”卫衔雪垂下袖子,他扫了眼昏沉的天色,“离乡已久,张将军于我算是他乡故知,我今日来一趟,也是应该的。”
张随皱着眉,“殿下折煞卑职了。”
卫衔雪轻轻笑了,他偏身往屋子里走,“鸿胪寺那边梁国的二皇子已经在安排明日的事了,我得了梁国皇帝协理的旨意,今日来照看一番张将军的衣食起居。”
“所以今夜我也暂且在驿站住下。”卫衔雪在屋里四处望了望,他忽然问:“敢问张将军,这屋子你可还喜欢?”
张随不解他意,只囫囵道:“殿下安排,卑职随意。”
卫衔雪走到窗边,他推开窗子,外头的风涌进来吹起他的发丝,“既是随意,那我都斗胆求一求将军,可否今夜将这屋子让给我。”
他望过去的视线竟然带了期待,张随碰着有些意外,他觉得这些年卫衔雪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了,他印象里那个四殿下是个软柿子,不像是会主动要什么的性子,可他开了口,张随左右不好真的和他争什么,“殿下……随意。”
卫衔雪客气地道了谢,张随一个武人,带的东西不多,他愈w宴从那桌上收捡了几本书,就从屋里出去了。
等他走了,卫衔雪站在窗边环视,从前的张随就是死在了这间屋子吗?
外头起了阵风,天色愈发昏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卫衔雪正思量今夜的事情,也是该找找……
“殿下——”好巧不巧窗边长起来一颗头颅,故意吓他似的。
“……”卫衔雪心脏差点跳出来,但他回身定睛一看,“你……”
他脸上竟然露出个久违的真心实意的笑来。
“殿下啊殿下。”外边那人穿了燕国护卫的衣服,抱臂杵在窗前,却一脸失望似的,“方才给你行礼,你怎的也不多看我一眼。”
卫衔雪笑着把两面的窗全打开了,“你先进来。”
那人更是失望,“就走窗啊?”
说罢那人翻身就跃进了屋子。
这一日黄昏的时候,漫天昏沉,“轰隆”的雷声响过天际,不消多时就有一场大雨奔袭而来。
第19章 :刺客(812修)只是
夜色渐晚,风雨潇潇。
驿站二楼点上烛火,亮堂地照出了屋里的人影,在那飘摇的雨夜里分外明晰。
屋里的窗还开着,卫衔雪的后背正对窗子,他伏在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耳畔的雨声不绝于耳,哗哗的大雨敲打在屋檐上,像是要透过屋顶。
忽而刮过了阵风,案边的烛火摇晃,卫衔雪伸手过去护了一下,谁知下一刻风声一响,像是有什么猝然划过空气,卫衔雪只觉得手上尖锐疼了一下,一条细细的口子爬上他的腕口,接着屋里一暗,烛火在他手边熄了。
手上涌出的血他顾不得擦,卫衔雪立刻按着桌子站起来转身,窗外正逢闪电划过,昏暗的屋子顷刻被映得森然发白,那窗口处忽地闪了一道寒光过来,倒映的刀光正正对着他的眉眼。
一个黑衣的刺客飞快地越过了窗户,手间一柄长刀直指卫衔雪的胸膛。
卫衔雪的呼吸滞了一下,他似乎是慌乱间不小心覆手打翻了杯盏,哐当一声摔进了雨声里,但卫衔雪没退,那长刀愈发近了,仿佛就要刺进他的胸口。
紧接着锵然一声来得如同分毫之差,一把短刀突然横来,猛然截住了那柄长刀。
手持长刀的刺客动作一顿,他没想到屋里还有埋伏,缠斗上来的兵器不得不让他后退了两步。
暗夜里接着传出一声叹气,“没想到还真被殿下猜到了,西秦是如何想不开,这个时候要来插上一道。”
声音是那个白日进了卫衔雪屋里的护卫。
刺客后退的脚步顿时停住,他不可置信地朝屋里分辨了眼,下一刻就被一刀追了上来。
埋伏在屋里的那人耳朵好得离谱,兵器前后敲打,还埋怨着道:“殿下今后——”
他手里发力,“可少做些以身饲虎的事情。”
卫衔雪在暗夜里不明显地笑了笑,他这才从袖口拿出根帕子来擦了擦手,卫衔雪温声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他喊那屋里的人,“降尘。”
降尘听这话笑了,他拿刀同那刺客打了来回,雨声消融了打斗的动静,卫衔雪将帕子收好,这才摸出火折子,缓缓凑到了烛火边上。
他手里照着烛台,“这些年不见,也不知你的功夫长进了没有。”
降尘的声音轻松,他抬刀把人推了出去,“殿下稍待,这就把人拿下给你玩玩。”
屋里重新点亮,刀兵相接正以声并不明晰的惨叫收了尾,降尘一刀挑了刺客的手腕,将他的刀也踢了出去,接着把刀一横,警告似地搭在了他的脖间,“别动。”
明晃晃的烛火下,一个人身量不高,像个半大的孩子,拿刀的动作却带着些匪气,他换下了燕国护卫的衣服,穿了身差不多的夜行服,一脚踩在刺客的胸口,拿着刀像是逼迫,他回过首来,脸还是个成年人的模样。
“殿下啊殿下,这么些年不见,一见你就要我找人麻烦。”降尘偏了偏头。
卫衔雪看着他,眼神和煦得像是暖阳,“我离开燕国三年,劳烦你替我守了最后三年的孝期,你若不来,我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说这种话干什么。”降尘撇了撇嘴,“夫人于我有恩,我可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再说我这次过来,也是明皇陛下的意思。”降尘回头去看那刺客,“这人你要如何处置?”
卫衔雪走过去,俯身从那刺客腰间拆解下一块腰牌,灰色的石头上刻着一个“秦”字,卫衔雪端详了会儿,轻声叹了气,“如今燕梁两国的关系,我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需要挑拨的必要,你家主子是从何处打听的驿站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