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权无势却身处在漩涡中的栗夫人,或许就如当初答应奚明越那般,没有选择,只能期待着,会好的吧,一切都会好的吧。
徐晏自诩并非善良之人,却实在觉得奚明越的所作所为让人恶心至极。
“等等,”虽然徐晏在气头上,但桑晔还是叫住了她,“明日,奚明越会离开桑城,从西直门走。”
徐晏脚步一顿,然后还不留恋地离开。
奚薇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日暮西垂,深橘色的夕阳透过窗棂落在床上,微微暖意。
她模糊间看见床头坐着一个人影,背着光,暖色的夕阳在她半边脸上打了一层阴影。
“徐晏?”
“醒了,”徐晏起身,凑近奚薇,冰凉的手背放上她的额头,奚薇颤了颤,有些瑟缩。“不烧了,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吗?”
奚薇坐直身子,动动胳膊,动动腿,“身上有劲了,很精神。”想起晨时的一碗苦药,她试探性伸出一根触角,“我这么精神,那我还要……”
“我已经让晓晓给你熬了药。”徐晏直接把奚薇的触角堵了回去。
“好叭!”奚薇的脸皱成苦瓜,碎碎念:“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苦涩的东西,真令人难过。”
徐晏:“......”
“知道是什么把你伤着了吗?”
既然清醒了,也该解决隐患。
“......小天,还好吗?”奚薇闻言眼神中带上了一缕哀伤,首先问起栗天的事情。
“栗夫人已经离开,栗天已经知道了,但是,他很坚强。”徐晏抿了抿唇,简单地把奚薇昏睡后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奚薇听完栗夫人去世的原因,眼里的哀伤更加浓郁。
奚明越,真是极尽可能把她记忆里孺慕喜爱的情绪撕了个稀巴烂。
爱情,真的就如此令人着迷吗?让他都失去了基本的人性。
“先说说伤你的东西,奚明越,不值得。”徐晏面容冷静,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奚薇的头发。
总是摸着头安慰栗天,徐晏一时都形成惯性。
触及到柔软发丝的一刻,徐晏立刻意识到不对,微微一顿。不过奚薇的情绪还未转过弯,并未注意到,反而下意识把自己的脑袋往徐晏的手掌方向凑了凑。
像是撒娇的猫咪。
“咳。”徐晏若无其事地摸了一把,然后飞快收回手。“说说吧。”
“我不清楚。”奚薇打起精神回答徐晏的问题,自己的安危还是很重要的。“就是一团黑色的、灵气?大概是吧,轻飘飘地砸向我,然后我就吐血了。”
听了五灵珠的传说,奚薇也暗自琢磨过,既然奚明越有珠子,自己这天生灵体,又可能存在大号,怎么的也不简单吧?搞不好也有个珠子在体内。
“你还看到什么不寻常之处吗?”
“没有。”奚薇摇摇头,“我也以为自己有灵珠,但没有什么东西飞出去。”
虽然没有明说,但奚薇的灵体之事两人都心知肚明,奚薇也就没什么掩藏的了。
徐晏低眉沉思,不过她对谢妄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只能无奈的把线索按下,等着以后再细细分析。
“那么,你,要去送奚明越吗?明天。”
“什么?”奚薇被徐晏突然转移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20章 喝酒
夏日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昨日还晴空万里,到了第二天,倾盆的大雨冲刷着整个世界。
整个桑城笼罩在一片绿山薄雾中,朦胧萧瑟,失去了往日的人潮喧嚣。
徐晏站在屋檐下,盯着一条条水流从屋檐滑下,积成一个个小水洼。溅起的滴滴水珠跳上她的裙摆,瞬间染出一层深色。
在她所在地方的十里处,手执油纸伞的奚薇站在西直门的路口,望着着黑衣的城卫军押解犯人。
奚明越已经换下了明黄的锦衣,白色的囚衣被雨水淋湿,紧紧地粘在身体上。他低着头,火红色的卷曲头发滴着水,被雨水拉直。
即使失去火灵珠,奚明越的头发也没有再变成黑色。那就像铭刻在他身上的罪证。
奚薇并未上前一步,她只是看着城卫军一步步的动作。
奚明越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奚薇,不知内心在想些什么。自从那日摇红逝去,他已经变成了一副空壳。
也许,不需要多久,奚薇就能收到他的死讯。
没有求生意志的人,在那样惨烈的边城,是活不了多久的。
最后一步,城卫军与狱卒交接,守城的士兵合力打开高大的城门,狱卒拉着囚车缓缓离去,车马流转的声音被雨声掩盖。最后,连人影都被密集的雨线,再也看不见。
“呼——”奚薇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
她是奚明越的血缘上的妹妹,而这是她继承的仅剩的一点点亲情。
“徐晏,”奚薇走到徐晏身前,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走吧。”
徐晏端详了几秒奚薇的脸,然后从她手中接过伞柄,“我来吧。”
“好。”
一柄油纸伞,绘了精致的仕女图,在细密的雨滴的冲刷下,沿着伞骨形成一道道雨帘。
雨愈来愈大,狭小的空间下,两道人影越走越近。
白日里大雨连绵,傍晚天突然放晴,太阳的余辉热烈非常,紫薇苑里青石板都只剩下浅浅的水迹。
夜深更是星子洒了满天,月亮羞答答藏在云间,只露出半边冷白色。
宽阔的紫薇苑小花园里,一簇簇嫩黄的夏菊招摇,花香扑鼻,是赏月的好地方。
奚薇约着徐晏喝酒。徐晏本想拒绝,但想到奚薇今日白日里不痛快,略一迟疑也就答应了。
奚薇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坛子酒放在石桌上,又搬了两个躺椅围着石桌。
徐晏白日练了会儿腿脚功夫,正在洗漱。奚薇独自等着,耐不住寂寞挤到夏菊花簇里摘花,也没有折断枝茎,从花朵上扯了不少花瓣儿,悄悄地拢在掌心里。
徐晏洗过澡,没有平日里穿得那么紧实,随意披了衣衫,领口颇大,露出半圈浑圆。她又折起袖子,一双又直又长的玉腿走路带风。
等徐晏走到躺椅上准备坐下,一直背对着人的奚薇忽然转身,手里的花瓣洋洋洒洒落在徐晏的身上。
刚洗过澡,头发上还落着水珠,浑身潮气黏住了花瓣,几点嫩黄贴在徐晏的发间、颈间,浓郁的花香扑面。
徐晏:“……”
奚薇突然犯怂,眼珠子滴溜滴溜转,倒了两杯酒,颇为生硬地转移话题:“徐晏,梨花白,喝,是我特意搜罗的好酒。”语气干巴巴的。
徐晏也不好说什么,执起酒杯轻嗅,酒香清冽,小抿一口,清甜中带着辛辣,不醉人,滋味却极好。
徐晏不爱饮酒,即使是醇香的梨花白,也只克制地小酌一杯。奚薇虽然表面像是已经好了,但心里不畅快,就一杯接一杯,酒气上脸,一片红彤彤的。
“少喝些,明日难受。”徐晏提醒一句,今日逞强喝酒,明天少不得头痛恶心,何必如此难为自己。
奚薇打了个酒嗝,杏眸像是含了水,她转头看徐晏,本想说些什么,结果满眼都是人洁白颈间的一枚花贴,浅浅的黄色落在锁骨上方,像是延展的枝桠开出了鲜花。
话到口变成一句:“徐晏,你的胸怎么这么大?”
话说得委委屈屈,还上爪子捏了自己的前胸,抱怨:“对比真惨烈啊!”
徐晏:“……”她到底在想什么?
奚薇犹嫌不够,整个人爬上了矮桌,手下没有注意,半坛梨花白尽数倒在了裙摆上。
她嘟嚷两句,一手挥开酒坛,整个人扑到徐晏身上,隔着衣襟捏住让她羡慕的圆润,一边捏一边评价:“好神奇!”
一股子奇怪的感觉传到心里,徐晏浑身不舒服,差点没收住力道给了奚薇一巴掌。
姑娘间的私房夜话就是这样吗?徐晏突然间生出些好奇。
还没等徐晏从上一个话题转过弯来,奚薇的情绪瞬间低落,头搭在徐晏的肩上,浑身酒气染了她满身,语气又浅又淡:“徐晏,你说明明时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会变成闹成这样?”
徐晏知道,她是在说奚明越和奚夫人。
奚老爷早逝,奚薇意识混沌,作为母子的奚夫人和奚明越是奚家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可两个人如今对彼此都冷了心。
连奚明越前往边城,奚夫人都不愿意送一送。
虽然这也怪不了奚夫人。
为了给奚薇和奚明越美好的生活,奚夫人不得不在花信之年撑起一个家。而奚明越仅仅因为奚夫人拜托摇红去救他,对奚夫人产生恨意。
奚夫人或许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苦心养育的儿子会如此对她。
她的满腔慈母之心被冻成冰棱子。
徐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奚薇,她自幼生长在一个缺乏真心的坏境里,加之上一辈子的遭遇,她根本应付不来情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