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缪意菱和祁碉出来之后,这头看起来古灵精怪的鹿只是歪着头草草瞥了她们一眼,见怪不怪。
祁碉猜测,盛鹿嘉也是在兽型形态下听到走廊附近传来的异响后被惊醒,于是应声出来查看。
在睡前,缪意菱刚刚做过盛鹿嘉可能是真凶的假设,导致祁碉现在面对盛鹿嘉有些不自然。
虽然是缪意菱在怀疑,祁碉却有种没来由的心虚。
和那头明显有着人类目光的梅花鹿匆匆打了个招呼,祁碉转过头去观察其他两个人类。
一个是老熟人,齐勉,另一个却是个陌生女性,中等身材,梳着黑色齐肩的头发。
她看起来比齐勉大不了几岁,但神情中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无机质的漠然。
意识到祁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转过身,向祁碉点头:你好。
祁碉受宠若惊道:啊,你好,我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请问你是?
我是齐勉的室友,女子说,你可以叫我小雅。
从女子说话的规律声调中,祁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颈侧,却是一怔。
那里光洁一片,连一颗黑色的小痣也没有,更别说一串黑色的数字字母编号。
小雅了然地说:我把编号洗掉了。
小雅!齐勉睁圆双眼,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呢?
他压低声音:你怎么把这件事就这么告诉她了?这样的话,祁小姐不就知道你是叛逃的仿生人了吗?
洗编号这三个字,几乎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声明,自己就是叛逃仿生人。
盛鹿嘉是地心人,对这方面并不在意,何况她们家的爱丽也不是传统的依附于人类的仿生人。
但祁碉.....
齐勉想不通,一向谨慎的仿生人怎么会选择在第一面,就向一个完全的陌生人类暴露自己的身份。
难不成,她们以前认识?
但祁碉迷茫的表情,显然不像是认出了晓雅的样子。
祁碉失去了记忆和常识,并不知道洗编号对于一个仿生人的意味和象征。她此时更惊讶于晓雅的容貌。
晓雅是她见过第二个外表完全女性化的仿生人,但比艾比显然智能程度高上不少。
失去了编号和没有性别的容貌这两个重要特征,如果晓雅走在人群中,单凭外表,祁碉绝对不会认为她不是真实的人类,而是一个仿生人。
正在齐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缪意菱却开口问到: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晓雅小姐出门,难不成,那些声音和你有关?
李雅面不改色:并不是,我只是出于仿生人的身份,对所有人类的痛苦抱有同情和拯救的愿望。
听见这句话,齐勉面容古怪地暼了她一眼,但还是保持沉默。
别聊了朋友们,盛鹿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人类的样子,懒洋洋地靠着玻璃打哈欠。
声音都没了都没注意到。现在怎么办,我们各回各家睡觉?
经她提醒,大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声和拍墙的声音都变得弱了下来,直到快要消失不见,人类的耳朵已经无法捕捉。
回去吧,说不定就是一些噩梦。
齐勉听不到,以为已经没有声音了,于是建议道。
缪意菱眯着眼睛看他:你知道是谁做了噩梦?
齐勉连忙摇头:噩梦是我猜的,至于是谁,我当然也不知道。不过大晚上的,我们就去瞎敲门,不会很吵吗?
或者,那人没有做梦,发出的是临死前的挣扎声。盛鹿嘉欢快地建议到。
不过,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呢,那明明就是个女人的声音。盛鹿嘉盯着齐勉,笑得意味深长。
这栋公寓里有女人声音的,除了爱丽,就只有一个人没在这里了。
爱丽今天没回来,但我刚和她结束视频通讯。
剩下来那个女人,你这大学生的脑子不会想不清楚吧。薏医生,这家伙进你诊所,你真的放心噢?
有什么不放心的,缪意菱淡淡地回答,也没有具体的每一条规定,规定了兽医必须得识数吧。
反讽,非常缪意菱。
盛鹿嘉连忍都没忍,直接笑出了声。
齐勉讪讪地挠了挠耳根,还想再说些什么,一边却传来小雅的声音:去看看吧,如果那位女士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齐勉猛地转头去看祂,仿生人镇定自若地和他对视一眼。
他的眼神自认为做的隐蔽,却没想到这一切都被缪意菱收入眼底。
女兽医不动声色地假装没看见,顺着仿生人的话接着说道:我去拿钥匙。
公寓所有房间的钥匙,在缪意菱这边都有配备。只不过并没有放在缪意菱的家里,而是用保险柜锁在会客厅中。
保险箱用缪意菱的生物特征作为密码基础,六个面坚硬厚实,用高防弹材料做成。
缪意菱将钥匙放在门锁前,然后将自己的虹膜信息提供给门上的识别系统,进行二次验证。
终于,在众人的凝视中,厚重结实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切。
路易莎的家里出乎意料地整洁,地板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洗手台上没有一丝水渍,镜子干净的像是水面倒影。
细看之下,却会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过分的整洁,过分的安静,让整间房子笼罩在不详的氛围中。
越往房子的深处走,缪意菱感觉到的违和感也越强烈。
首先,房子仍旧是闲置时的样子,没有丝毫生活的痕迹,也没有看见任何用来搬运生活物品的箱子。
路易莎住在这里却是不争的事实。
另外,空气中飘着一种细微的气味,但并不陌生。相反,缪意菱几乎可以准确说出这种味道的来源。
兽用麻醉剂。
可路易莎的研究领域在于义肢之类的高端机械,和兽用麻醉剂几乎没有什么相通之处。
祁碉紧紧跟在缪意菱身边,小心翼翼地拽着她背后的一块布料。
所以,当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后,缪意菱差点也倒在地上。
她站稳了身体,微皱眉头,扶了一把祁碉,说:小心点。
祁碉并未回答。
她的手冰凉,渗出细滑的汗液,还在微微颤抖。
缪意菱似有所感地回头,只见祁碉面色苍白地指着地上刚才绊到她的东西。
缠成一团的毛发,低矮的身躯,苍白的皮肤。
身后,盛鹿嘉惊呼到:是路易莎!
是路易莎,但不是完整的路易莎。
倒在地上的原因是,她根本就站不起来。
她的双腿已经被从大腿根部齐刷刷地截断,只剩下血肉被封死后留下的扭曲疤痕。
虽然害怕,但祁碉还是第一时间跑上去,拨开她散乱的发丝,试探呼吸。
她还活着!祁碉激动地说道,这里有救护车吗?或者我们直接把她送医院
声音断在喉咙里,祁碉怔怔地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只青筋突出,皱纹粗糙的手。
路易莎像从沉寂中苏醒过来一样,缓慢地动了。
先是头微微抬起,然后是双手向前伸举过头顶,指尖扣住地面,指腹几乎弯曲,关节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她匍匐在地上,用双手支撑着在地上爬行,肘部向外突出,整个动作非常别扭,像是骨头在施力,肌肉却拒绝受力。
像是一只被拦腰斩断的水鬼,又像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类人怪物。
虽然表情看起来痛苦又狰狞,但却始终一言不发,连一声气音也没有。
女人歪歪扭扭地从祁碉身边挣脱,拽住了齐勉的裤脚,不肯放手。眼神淬满怨毒,歇斯底里,和初见时的斯文有礼完全判若两人。
第54章 是谁
祁碉将在垃圾管道发现的废弃义肢, 以及缪意菱的医疗器械抱进屋门的时候,路易莎已经被缪意菱和齐勉协力搬上了床。
路易莎虽然失去了双腿,但她身上的其他部位都毫发无损, 甚至衣物整洁,泛着一种清新的香味, 像是才被洗过。
她的头发在挣扎中变得凌乱不堪,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是干净蓬松的, 像是刚刚洗过。
从发现她的位置看, 路易莎原先就是躺在床上的, 因为嗓子的肌肉被某种药物麻痹地松弛到说不出话的地步,所以只能用手拍墙试图引起注意。
在发现没人过来之后,她又尝试着依靠双手自己走路,却依旧因为松弛的肌肉而寸步难行。
直到祁碉等人进屋发现她, 路易莎都一直尝试着向唯一一扇不是面对生态层, 而是通往真正外界的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