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一直到喉间再度泛起了止不住的痒意,他才逐渐地缓过神来。
……
树大夫一大早就被苏梦枕遣人再次请了过来,但在替花晚晚看诊的时候,她极其不配合,诊脉的时候不愿意伸出手来,望闻问切拨她眼睑的时候,她又把自己整个脸都蒙进了枕头里。
原本一会儿就能完事的事情,却愣是要苏梦枕用吃的连哄带骗,花了大半个时辰手把手喂了顿早饭,才好不容易让她配合着乖乖听话看完诊。
树大夫诊完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我也不能确定,但或许是由于一枝毒锈扰人心智的毒性,外加她当时受了不小的刺激,两相作用下,才使得她成了现今这副心智有损的模样。”
她吃完早饭又爬回了床上,看完诊后立马揪起被子蒙了回去,苏梦枕担心她整个人闷在里头呼吸不顺畅,伸手替她掖好了被子才站起身来,有些迟疑着问道,“她这样……能恢复吗?”
树大夫问,“若是不能恢复呢?”
苏梦枕怔了片刻。
自她醒来之后直至此刻,他只一门心思地担心她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好像都还不曾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其实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根本不能算是什么问题。
他说,“不能恢复也没关系,只要她人能够好好的,没伤没痛的,还在我身边就好。”
他曾于六年前彻底失去过一次。
那种彻底失去她之后心如死灰无力至极的痛楚,他实在不愿意再经受一次了。
如今这般模样,虽然心智有些缺失,虽然暂时不认得他了,但只要她还能够好好的在他身边,这些也都没什么关系了。
树大夫却是忽而笑了,“虽然脉案上看不出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其实不需要问脉也能看得出来。”
苏梦枕微一侧头,循着树大夫的目光看向了床上那个姑娘,正好瞧见她偷摸摸地睁开一只眼睛在偷瞄他,不期然对上了他的目光,又立时紧紧闭上了眼蒙上了被子,俨然一副做贼心虚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他怔了下,却又蓦然笑了起来。
提了一上午的心,终于在此刻落了些回去。
原来她的潜意识里,还是认得他的。
……
树大夫给她开了些静气凝神的药物,虽对她身上的毒起不到什么解毒效果,但至少能让她的情况保持在一个较为稳定的状态上。
但吃药又是一个大问题。
她如今心智有缺,太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苏梦枕喂她吃早饭的时候有多乖巧,在吃药时就有多难搞。
还没开始吃呢,茶花刚端着那碗熬好的药汁走近前来,就被她皱着鼻子白了一眼又一眼。
这时就得庆幸她所习练的武功不是狄飞惊的‘眼刀’,否则这么一会儿工夫,茶花身上估计就该是千疮百孔了。
但茶花也被她这无形的眼刀剐得心里直打鼓,手上直打颤。
苏梦枕无奈摇头,接过了药碗,“你先下去吧。”
茶花如蒙大赦,掉头离开的脚步快得活像是身后有老虎在追似的。
但他的身后没有老虎,只有一只不肯喝药的兔子。
一大包苦药才熬出了这么一小碗黑黢黢的药汁,闻起来确实是苦得厉害,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浓缩的精华。
苏梦枕一手端碗,一手将她捉了起来,然后又拈起匙子搅了搅药汁,舀了一小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张嘴。”
自她醒来到现下已经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了,苏梦枕大概也弄清楚了她具体的状况,她如今其实听不怎么明白一整段太长的句子,但像这样短短几个字的语句,她还稍微能够听得懂一些。
但她此时却装作听不懂。
她闭紧了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实在太过熟悉了。
明明她已经病了,不记得他了,但苏梦枕却在这一刻莫名觉得有些安下心来。
不论再怎么样,她仍然还是她,她仍然没有变,这就足够了。
他重新舀了一勺药,又再次耐心地哄她,“乖,张嘴。”
勺子抵得近了些,她稍微一动唇上就沾了点,于是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下,接着就立马被苦得皱起了脸。
然后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说哭就哭。
她还不怎么会说话,眼睛里无声地下着雨。
但瞅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怨念,满是控诉,就好像他虐待了她多狠似的。
苏梦枕只能无奈地放下药碗,刚想哄哄她,却见她的眼泪好似已经止住了。
他并未多想,只从怀里取出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渍,然后又端起了药碗。
于是她的眼泪立马又下来了。
苏梦枕:“…………”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但又拿她实在没办法,她一哭,就算明知是假的,他整个心也都像是泡在泪水里,又咸又涩,还微微发着酸。
苏梦枕无法,只能再次放下了药碗。
然后不出所料,她的眼泪立马又止住了。
她的脑子里如今想不了太复杂的东西,在发现一流眼泪就能不喝那碗苦兮兮的药之后,就好像抓到了什么窍门似的,只要他一拿起药碗,她就使劲挤起眼泪,只要他一放下药碗,她就立时跟着停了下来。
眼看着她的嘴是肯定没法强行撬开了,但对付这种任性的小孩子,总得用些小孩子最喜欢的法子,苏梦枕还记得她从前一直很喜欢那些果子极酸的糖葫芦,于是吩咐人去市肆上买了一些回来。
果不其然,人的口味终究没那么容易就改变,在试吃完了一串之后,她确实喜欢得不得了,于是接着又想伸手再拿一串,但苏梦枕却是不给了。
她拧着眉使劲瞪他,那意思,好像他要是再不给她,她就要扑上去动手抢了。
苏梦枕没忍住笑了下,抬手指了指床头小几上的药碗,跟她有商有量地沟通起来,“你喝完,我就给你。”
她低头瞅了一眼碗里头黑黢黢的药汁,目光嫌弃得不能再嫌弃,然后又抬眼看向他,摆出了一副她什么都听不懂的表情。
苏梦枕已经不吃她这一套了,只将手上的一把糖葫芦在她跟前左右晃了晃,她的眼珠子也跟着左右转了转,那一双兔眼里只看得到糖葫芦,根本就看不到他这个人。
苏梦枕在此时忽然也发现了盲点,她都不认得人了却还能认得这些吃的,所以对这姑娘来说,吃的都比他还重要是吗??
他一下子就被这结论给气笑了,趁她正盯着糖葫芦没注意,低下头覆在她唇上咬了她一口泄愤,轻轻的,倒没怎么舍得用力,他原本咬一下就打算起来,但她好像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里的水光轻轻漾动,仿佛瞬间就漾进了苏梦枕的心底里。
她这副模样实在令人不由得心头发软。
他没舍得离开,于是转咬为磨,在她唇上辗转,她刚吃了一串糖葫芦,有点微酸,但更多的还是甜,甜得他不自觉溢出了些笑意来。
她果然,还是认得他的。
只不过是暂且还未能想起来而已。
但只要她仍然还在,他也将一直陪着她,总会有大梦方醒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的另类喜当爹hhh
-七舅哥明天见
第87章 血脉封印
苏梦枕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终于让这姑娘逐渐熟悉了他的存在。
至少在打扰到她认真发呆的时候,不会再凶凶地赏给他白眼了。
午时茶花左右手各拎着一个饭盒,一看就分量不轻,后面还跟着一个找鸟找到头都快秃了的杨总管。
早就坐在桌边望眼欲穿的兔子眼里只看得到茶花,如今除了会给她吃的苏梦枕,每日三餐加宵夜来送饭的茶花,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看到的人了。
茶花将饭菜一一摆上了桌,荣获兔子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他憨里憨气地摸了摸脑袋,也跟着呵呵笑了几声,将碗筷摆到了她的面前,“晚姑娘,可以吃饭了。”
兔子听不懂‘晚姑娘’是什么意思,但吃饭她还是听得懂的。
她笑眯眯的点点头,然后抓起筷子就开始夹菜。
她握着筷子的手势不伦不类,苏梦枕拦住她,帮她调整了拿筷子的手后才放开,她有点懵懂地瞅了一眼筷子,又瞅了一眼苏梦枕,得到了苏梦枕的点头之后,才复又捏着筷子去夹盘里的菜。
杨无邪此时正在与苏梦枕汇报两日前三合楼外那一场事故的后续处理。
当日昏死过去的白愁飞已被楼中兄弟拖回来关在了地牢里,至于苏梦枕索要的人,方应看的动作倒也很快,他手底下八大刀王中,‘五虎断魂刀’彭门彭天霸的传人彭尖与‘相见宝刀’继承人孟空空,今早已经将五花大绑的铁树开花二人一同送了过来,同样也跟白愁飞一般待遇,通通关入了地牢内。其中被关七剑气炸伤的‘落凤爪’张烈心在送来时已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但看他身上的伤口情况,显而易见是被人精心救治包扎过才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