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1章 烟丝醉软荼靡外 “鲛珠。”
烛花炸了个响, 火光落到眸子里,让她垂下眼帘。
清芷对顾家一无所知,那是存在于人们口耳交接的传言中, 依稀想起来小时候,父亲曾提过顾老爷落笔云烟, 尤善字画, 模仿起历代名家真迹来,惟妙惟肖,
身为国子监祭酒,自然倾慕已久, 还拜对方为师, 受益匪浅。
“顾老爷应是一个很好的人, 心中有乾坤,落笔自豁达。”
她沉默了,想来父亲与顾老爷亦师亦友, 却把对方推入万劫不复。
反之晏云深则不同, 徐家与晏家连亲,与六爷仕途如虎添翼, 可对方却一心查案,实在难得。
晏云深看她失了神, 晓得在琢磨什么,只是时机未到, 还不能将身份和盘托出,伸手拽耳边的银坠子,“你以往喜欢那个红珠的,怎么不带?”
清芷回过神,“珠子掉了, 我让采芙去街南边的铺子问,说这幅耳坠是用鸡血石打的老物件,不知六爷从何处得来——”
采芙正揭开熏笼烧火盆子,一面听到笑,“姨娘还说呐,最近秦桑老唠叨东边又新开家珠宝铺,据说以前祖上在宫里做过,不如明天我拿上东西去试试。”
“瞧瞧倒可以,只怕难修。”
毕竟是晏云深前几日才给的,让她发脾气摔坏了,清芷有些灰心。
晏云深安慰,“本来也是上面赏的,若祖上在宫中侍奉,没准真能弄好,实在不行,你喜欢,我再讨一对来。”
又压低声音,附耳道:“只要我夫人别动不动使性子,摔坏一百对也值。”
清芷把他热辣辣地推开,“你再骗我,一百对也不够。”
“看看你这性子,等过完年扶了正,三月跟我回京,可要收敛点。”
清芷怔住,“扶正,你说我——”
满脸天真可爱,晏云深伸手捏她的脸,“想当一辈子姨娘啊,我升了二品,宫里自然有诰命夫人的东西赏赐,给谁?”
“你还发愁,侯门小姐可多了。”
清芷垂着红扑扑脸,心里荡悠悠,突然就想到长相守三个字。
许是窗外冰天雪地,越发显出屋内烛火盈盈,炭火冒着红星子,烧的人心里热。
从今以后又有了家,有将来,生出根。
晏云深依旧慢条斯理道:“等徐阁老的案子定下,你家也该沉冤昭雪。”
他用的是沉冤昭雪,惹清芷眼眶又红,无论如何在六爷心里安家是冤枉,一面咬嘴唇扑他怀里,“谢六爷。”
他伸手抬她的下巴,“六爷是不是叫得顺口啊,现在还跟我说谢字,将来你为我开枝散叶,我要不要把谢字挂嘴边,早说你我一体,从今日起唤云郎。”
清芷从手中挣脱,“谁要为你开枝散叶,六爷又在做梦。”
他晓得她面上过不去,羞怯神态也讨他喜欢,不再接着逗,倒两杯双料茉莉酒,哄着喝了,又把晾好的馄饨放到一碗,送她嘴里吃。
第二日天空放晴,清芷唤采芙去珠宝铺子,人还未离开,那边却早早派伙计来,说老板亲自上门。
不用问,自然是晏云深让满春儿去叫的,对方嘴甜,笑道:“爷说了,天气虽好,冰层可厚,出去坐车再摔了,使不得,还是叫老板到咱们屋里来,他乐不得呐。”
清芷赏他两个甜糕吃,“肯定是你挑唆的,懒得跟我一起出去,才让人家跑腿,对不对?”
“瞧姨娘说的,想去哪,奴巴巴跟着就行,就算天边都不犹豫。”一边俯身笑,依旧服帖,“姨娘肯定想萱娘子了,等过两天冰化,咱们带小厨新做的年糕去转转,什么口味都有,别的地方买不到。”
“怨不得六爷到哪都离不开你,瞧这张嘴,连我都没法回。”
清芷乐得靠在引枕上,果然猜中自己心思,快到年根,刚好也给萱娘打上两枚花钿,一对玉镯送给二太太,谢她之前替自己解围,大太太与三太太分别是对红麝香耳坠,给老夫人特别选一副攒珠抹额,嘱咐千万弄好。
珠宝店老板姓谢,大脑袋伸出圆滚滚的身体,走起路来像个球,但慈眉善目,一双手短粗却巧得很,直说今日带来首饰都是自己做的,“小人父亲曾在宫里干活,半点错不得。”
清芷瞧他满脸喜气洋洋,笑道:“谢老板,我今日下的货可多,别的无所谓,那对红珠子可要修好,若弄错,砸你的招牌。”
“六姨娘放心,小人从不说大话,且给我半个月的时光,保管与新的一样。”
清芷又选定一对朱纹金镯,一条璎珞链子,看上枚金光灿灿的珠钗,考虑到晏云深的荷包,想了想,将珠钗换成银制。
谢老板是个生意人,晓得客人的想法,笑道:“若论样式嘛,银和金都差不多,可金钗上镶着对南珠,需如此气派才配得上姨娘,六爷说了,尽管打最好的头面,若不好,等姨娘当上诰命夫人,岂不是打小人们的脸,银子不用考虑,六爷早放足了。”
清芷莞尔一笑,“谢老板真会做生意,谁跟你说这里有诰命夫人,我只是个侧室而已,你夸下海口,怕是要套我们老爷的银子。”
谢老板一听,大冬天急得满头汗,“小人素来讲诚信,铺子里的东西一分价钱一分货,怎会诓骗老爷,祖上也是一等一的名匠人啊,眼皮子没那么浅。”
清芷不过无聊玩笑,看他真急了,也过意不去,依着选了金钗子,“我信谢老板为人,快过年了,咱们说说笑笑不成嘛。”
余光又落到一对点翠鎏金耳坠上,愣了愣问:“什么好东西,刚才藏起来了,我竟没看到!”
谢老板笑道:“不是在下藏的,这对绿坠让人定了,太贵重又是孤品,便放在袖口,姨娘方才开我玩笑,一急又抖落出来。”
满春儿在旁边接话,“好啊,谢老板,今日说好只到我们家,纵然你有别的客人,好东西应该先让姨娘瞧,不管何处绊住脚,赶紧拿出来。”
谢老板急着赔礼,只说自己疏忽,下次不敢,其实他也犯难,打开门做八方生意,晏六爷确实位高权重,可那边官位也不小啊,得罪不起。
清芷不想招摇,使眼色让小厮退下,“既是孤品,没理由抢人家心头好,满春儿心里只有我,谢老板不要介意才是。”
吩咐采芙多赏银子给老板,将人送走。
一来二去还不知花多少冤枉钱呐,清芷靠在门框上,抬头看冰柱子闪着光,晶莹剔透。
“多少钱六爷也有。”采芙送人回来,拍着身上的落雪,“六爷给姨娘花钱值得,不过奴好奇,刚才给老太太打的抹额,怎么还配对红石榴的耳坠子,珠子虽好,却不精致,与抹额一起更显得普通了。”
清芷手触着冰柱子笑,“那不是我要送的东西,替成绮给的,麻烦你去她那里跑一趟,我会把怀孕的事说清楚,后面的路要她自己走,最好让老太太开口,长长久久住在外面,等孩子长大再做打算。”
采芙点头,“姨娘担心三太太会对孩子下手。”
这种事都难保,春梅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何况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清芷眯眼瞧满院碎玉琼花,“咱们多积德吧,你叫她小心,一定用熟悉的人料理吃喝用度,不可大意。”
“姨娘心真好,成绮定对咱们死心塌地。”
“我对你才好呐。”清芷歪头笑,拉小丫头的手,靠她肩膀上,“姐姐若哪天嫌弃我,家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采芙笑得变成花,姨娘真像个小孩子,谁看着能不疼。
转眼来到年根,朝堂上一直没动静,大家便一心一意过节,院里又热闹起来。
清芷吩咐满春儿备好食盒,带上谢老板送来的耳坠,来到二太太屋里。
刚踏进院,迎面瞧松枝抖动,钻出只虎皮猫,冬天爆了毛,蓬蓬滚到脚下,用背弯蹭她的裙摆玩。
清芷抱到怀里,指尖碰着鼻头玩,想是二太太心善,把小猫喂得肥嘟嘟,快长成一只大黄虫。
二太太满脸堆笑,不好意思道:“我屋里难得来人,不知妹妹今日登门,茶可比不上你的,千万别笑。”
歪头看她怀里抱的小猫,“小家伙机灵,就会往美人身上跑,暖和了吧。”
清芷摸着柔顺的毛,欢喜快从眸子里溢出来,“二太太不知道吧,我可喜欢小猫了,你养的?”
“咱们院里的猫跑来跑去,说不上是谁养的,只是一天好几顿我都给安排上,它们调皮的很,上蹿下跳,哪里都去。”
“多亏二太太心好,猫才当成自己家,以后可要常来,小东西软乎乎,看着高兴。”
“你来我更高兴,还能说话,只是我无趣,别嫌闷才是。”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清芷打开食盒让二太太过目,又拿出玉镯子。
“二太太别见外,千万收下,自从我来家里,多亏你里里外外照应,食物都是素的,知二太太信佛,不会送冲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