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皇上，皇后娘娘带着人在门外等着这……”梁九功上前来低声的说。
“让她们进来吧。”康熙捏了捏眉心。
妃嫔们进来后，呜咽的声音更大了。皇后慢慢走到康熙身边握住他的手，康熙对她勉力一笑，一股无法言说的痛楚，悄悄腐蚀她的内心。
皇后没有说什么，用力的握住康熙的手，像是把自己全部的勇气给康熙。
连续三天的哭灵不管是妃嫔还是阿哥们都受不住，更别提康熙每天正常上朝，然后继续哭灵。
本来太子和皇后都害怕康熙会受不住，但是可能之前与皇后说开了，也可能是太皇太后坦然的态度感染了他，虽然消沉了两天，但是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毕竟他是丈夫，也是父亲，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女要靠他，他必须振作。
而且有一件事逼的他不得不硬气起来。
太皇太后生前就立了遗嘱，说不想去盛京和皇太极合葬，他已经有了她的姑姑，她的姐姐，她只想着葬在顺治帝的旁边，希望下去能和儿子道个歉。
但是朝臣都认为这不合理，简直是荒唐，哪有不和自己丈夫合葬，跑去和儿子合葬的。
“太皇太后说的很清楚了，是在先帝的附近，不是和先帝合葬。”康熙捏着眉心有些疲倦。
“那也不合规矩，太宗肯定也不想太皇太后这样，必须把太皇太后送去了盛京。”某个官员梗着脖子和康熙叫板。
“朕就是规矩！”康熙猛地站起来，把茶盏砸向地下，转身就走了。
大臣们愣在原地，不敢有动作，只是抬眼往明珠和索额图那里去看。
“明相，索相，咱们是走还是……”
“等着万岁爷发话吧。”明珠望着前面空荡荡的龙椅，头也没抬的说。
众人又去看索额图，发现索额图闭上了眼睛，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众人都不敢再说话，慢慢的安静下来。
等过了半个多时辰，康熙才遣人来让众人走。大家抹着额头的汗，不敢说什么抱怨的话。
有些汉臣看着陈廷敬，希望他能出来说几句，让康熙打消念头，结果陈廷敬从头到尾都隐藏，没出来说过。
康熙二十六年，胤祧已经是一个三头半身的小豆丁了，脸颊的婴儿肥还没有完全消失。
只是人已经沉稳不少，跟在太子后面跪灵也没有喊着难受。
他其实不太能明白生离死别这件事，在他们神兽的寿命数实在太过漫长，轻易不会死去，漫长的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一切被时间拉长也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是凡人不一样，他们的生命实在短暂，弹指间几十年就不在了，所以他们的爱恨嗔痴都显得很重要。
当皇后和太子告诉他太皇太后走了，以后都见不到了，胤祧还在茫然的想她是要去哪里？去蒙古吗？
他知道太皇太后一直都想回蒙古，她时常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就会摸着手里项链，那是她出嫁时阿姆亲手给她戴上的。
现在她们都不在了，阿姆不在了，姑姑不在了，姐姐也不在了，甚至她生的孩子也不在了，只有她了。
她恍惚间发现自己也是寂寞的。
意识到不再了是什么的时候，胤祧昂着头看了一会太子，又看了一会皇后，最后闭上眼睛张开嘴巴哭了出来。
不再了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在皇后控制他的饮食的时候跑去慈宁宫找太皇太后，意味着没有了温暖的怀抱，香甜的蒙古奶茶，硬硬的牛肉干，意味着宫里面，疼爱他的家人，又少了一个。
胤祧哭的伤心又难受，太子紧紧抱着他，没有安慰没有说话，只是让他发泄出来。
康熙那边在和大臣较着劲，越不让他干，他越是要做。
比如让太皇太后就葬在京城，而不是盛京。
他不退步，大臣不松口，双方僵持的时候，索额图站出来说要催债。
国库没钱了，打仗打不起！
不愧是滚刀肉，完全不惧旁边大臣的眼光，梗着脖子叫板。
半真半假的话砸在此刻一点不平静的朝廷上。
“没钱了？”康熙此刻也忘了他要树立的是仁慈君王的形象：“没钱了那就让借钱的把钱吐出来！”
“万岁爷圣明，臣正有此意。”索额图跪了下来大喊圣上圣明。
看着周围大臣挨个的跟着跪了下来，康熙撂下一句：“索额图负责此事，明珠在旁边协助。”
嗯？
索额图没理会纳兰明珠异样的眼光，咬着牙磕头谢恩：“奴才遵旨！”
散朝后，跟着索额图的大臣都万分不解。
“索相，这不是把我们往后坑里推吗？这怎么要啊？”那个大臣感觉人生都灰暗了。
京城借债的那么多，他自己都借了，这要怎么还，康熙是要让他们与所有大臣为敌吗？
“不会是万岁爷对太子爷有什么不满吧？毕竟太皇太后已经……”
没说完的话被索额图一巴掌打没了：“滚，你全家完蛋了太子爷都好好的，管那么多干什么，万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效忠谁呢？”
那位大臣捂住被打的头的低声说是完全不敢反驳什么。
纳兰明珠下朝后也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围他的基本都是满洲勋贵。
“怎么回事啊明相，你可要站稳啊，这怎么突然就收债了呢？”简亲王之子雅布很是不爽，他们家向国库借了不少钱，现在要还，这跟扒他的肉有什么区别。
剩下的勋贵也在七嘴八舌的说道。
明珠头被吵的疼知道耐心的敷衍，心里却越发的焦躁起来。
万岁爷，您究竟是要做什么？
被各大臣猜测阴晴不定的皇帝此刻在陪儿子玩球。
太皇太后的去世后，宫里挂上了白绫，妃嫔阿哥格格们也不再穿颜色鲜艳的衣服，都是以深色和白色为主。
本来以为小孩子不会有什么，结果观察了几天发现胤祧经常一个人闷闷不乐。
皇后起初以为是儿子跪灵那几天累到了，后来发现不是。
如意和圆圆过来蹭他，找他玩，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兴致勃勃的为他们梳毛。
反而是用一双有些忧愁的眼睛看着他们。
皇后有些担心，告诉了康熙，恰巧康熙也觉得儿子最近比较低沉。
跟着皇后一起观察后，觉得这样不太行。
找了几个太监让他们陪着他玩一玩，效果也不太好。
康熙干脆自己带着儿子玩。
他们现在玩的是蹴鞠，不过胤祧还小，康熙就是跟他简单把球踢过来再踢过去。
如意待不住，看见小主子踢球也吭哧吭哧的跑过来。
胤祧的神情有些不对，他反应有些激烈的指挥着照看如意的太监把如意抱走。
康熙看出不对劲了，走上前拉住儿子的手：“怎么了？如意不好吗？怎么不和它玩了？。”
不远处如意被小太监抱着，但还在冲着这边叫，这只狗有些傻气，永远不会大叫，只是疯狂的摇尾巴，然后声音很小的叫着。
胤祧抬头看着康熙，眼睛红了：“上次我听见小太监说，如意只能活十几年，那十几年后怎么办？那会我还活着呢！”
胤祧不明白人类的寿命已经够短了，没想到小狗的寿命比人类还短，要让胤祧送走小狗再送走小狐狸，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宁愿不再和它们接触，没有感情就不会受伤。
康熙沉默了，他一直以为儿子还小，什么都不懂，没想到太皇太后的事让他开始思考身边的人和物，甚至开始为十几年后的事感到伤心。
第67章 客套话
恍惚间康熙才反应过来就连他和皇后最小的儿子都开始明白生死的意义了。
父子两人半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一时无言。
“阿珂和额娘可能几十年后也要和太皇太后一样走了，那你准备现在也不见阿玛和额娘吗？”康熙半开玩笑的问。
胤祧有些震惊的抬头，看着康熙突然间说不出话，等康熙反应过来的时候，儿子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哭的惊天动地的，康熙抱着哄不住还招来了皇后，皇后狠狠的打了康熙肩膀一下，把儿子抱走后就冷脸让宫女送他出去。
康熙自知理亏，只是看着儿子哭的不正常，还是死皮赖脸的扒着门不走。
要是阿玛和额娘也走了怎么办？胤祧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等康熙问的时候他恍惚间才想到。
对于活了很多年的白泽，生死之事于他而言实在远，偏偏来到人间，要经历很多很多次，跟堵截有什么区别？
伤心委屈外加愤怒，他哭的停不下来，最后硬是哭到累的睡着了。
看着皇后小心把儿子放在床上，慢慢的拍着，康熙眼睛发涩。
他也没想到儿子这么重感情，f对于他随口说的那么严重，其实还有几十年呢，等那个时候他都长大了，都有孩子了，阿玛额娘走了他也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