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耿明机脸色难看, 沉怅雪神色非常无辜。
  “如今是玉鸾师尊做我的主。”他无辜道,“师尊说了,若见了其他长老,行了礼就起身便好。虽说干曜长老从前立了许多规矩,但既然换了家门,就自当换套规矩。”
  耿明机本就难看的脸色一下子就扭曲了。
  “你如今可真听他的话啊。”耿明机咬牙切齿。
  “是为长师,话自然是要听的。”沉怅雪说,“长老叫住我, 可是有事?”
  沉怅雪脸色淡漠,连抹笑意都没有。那双平淡到几乎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眼睛里,还有一丝不耐烦。
  耿明机瞧着他这副模样,眉头一拧。
  “出了干曜门,连一次都没回来瞧过。”
  耿明机往他身前走了两步,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子,一把将他扯了过来。
  沉怅雪被硬拽着往前一拉,并不挣扎,随着他拽。
  耿明机眯起眼,盯着他:“我不指望你这等畜生懂什么知恩图报,但记好了。”
  “即使这次你输了,但日后,你若肯替我手刃了钟隐月,干曜宫便还有你的地方。”
  沉怅雪眼神一变。
  “这天下第一,终究都是我。”
  语毕,耿明机松开了他,还顺势一推,将他推出去了几步远。
  “自己想想去吧,”耿明机语气不善道,“真是蠢得没救。他若并非也对你有什么炉鼎的心思,为何还这么上赶着护你。”
  “区区一个兔子,怎么会有大乘真心待你。”
  耿明机转身走了。
  他回了两仪台上。沉怅雪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抻了抻刚被他揪乱了的衣襟,一言未发。
  过了会儿,他也回了台上。
  他一坐下,钟隐月便问他干什么去了。沉怅雪只笑着摇摇头,并未说什么。
  “下午就是和白忍冬打了,”钟隐月压低声音说,“你也是。若有不对,及时投降,别非要赢。若要报仇,日后我再给你想办法。”
  “我知道,这几天你说了好几十遍了。”沉怅雪无奈道,“我都记着呢。”
  满座都是人,沉怅雪不敢做太出格的事。他便往钟隐月身上贴了贴,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最大程度地接近他。
  转眼到了下午,八面玲珑灯终于再次把他沉怅雪的名字吐了出来。
  比武双方的名字一出,当即满座哗然。
  台上的忘生宗弟子高举起手,高声道:“天决门,干曜山弟子白忍冬,对,同天决门,玉鸾山弟子沉怅雪!”
  此言一出,四周立即响起许多惊叫声。
  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喊声与窃窃私语声。
  仙门大会上,这等同门师兄弟被抽中上去自相残杀的事不多见,天决门又向来是天下第一,这等热闹,对席上观客来说,那可真是太好看了。
  脸色不好看的,只有天决门的众人。
  沉怅雪站起身来,他的同门纷纷面露忧色。
  “师兄,能行吗?”温寒问他。
  “不行也得上。”沉怅雪握握手中的剑,转头笑笑,“不碍事,我去去就回。”
  “若是不行,师兄定要投降。”苏玉萤不放心地叮嘱,“一定要万事小心呀!”
  沉怅雪点头应下,起身离开。
  钟隐月往干曜门那边看了眼,白忍冬也起身离开了。
  耿明机起身来送他。他站着目送白忍冬走下台阶去,一转头,便和钟隐月对上了眼神。
  钟隐月立刻挪开眼睛来,他一点儿都不想跟耿明机对视上。
  一转头,他看见天决门的各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也难怪,毕竟这仙门大会上,弟子们打擂台就是在打比赛,到最后是会分出一二三名的。
  只是比武双方完全随机。这下抽出个自相残杀来,还是两个实力都不容小觑的,不论是哪个输了下来,天决门都会痛失一个桂冠候补。
  上玄掌门的脸色都如菜色了。
  钟隐月也十分担心——他担心的是白忍冬身上的旁门左道。
  做事的是耿明机,那可是个虐生和将弟子做成炉鼎都干得出来的主,可别在白忍冬身上做了什么会伤着沉怅雪的东西。
  钟隐月紧张兮兮地看向台上。
  沉怅雪走上台,白忍冬也从另一边上了台来。
  沉怅雪多打量了对方两眼。这么离得一近了,仔细一看,白忍冬可真是瘦得吓人,颧骨都突突出来了,几乎一点儿肉都没有了。
  白忍冬死死盯着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跟只于暗处盯着兔子的蛇一般。
  沉怅雪并未觉得威胁。他笑了笑,关切询问:“你还好吗?”
  白忍冬声音冷然:“不劳师兄担心。”
  沉怅雪讽刺地再次笑了声,转头对忘生宗的弟子说:“那便开始吧。”
  忘生宗弟子点点头,并不多问,也未多说。他回过身,沉怅雪也转过身,往台边走了几步路。
  白忍冬也走到了台边。
  双方就位,忘生宗弟子回身用力一敲大鼓,大喝:“开战!”
  鼓声落下,双方立即拔剑出鞘。
  鼓声还未消散于天际,两道剑光便一同冲向台中央。
  台上水光雷光一同亮起,以剑袭出,迅如惊风地撕咬在了一起。
  瞬息之间,场上剑风大作。
  乱风之中,剑光乱舞。两柄剑击得铮铮作响,电光火石。
  台下登时再没了声音。
  出剑与躲闪的速度不相上下,打得你来我往,双方皆是没有一点儿破绽——但渐渐地,沉怅雪占了上风。
  钟隐月慢慢看出来了。他明显知道对方的路数,每一下都能准确地预见到白忍冬剑刺来的方向。
  钟隐月手心里捏了把汗。
  终于,沉怅雪要往旁躲去的身影忽的一闪,猛地撤了回来。
  双方早已打得焦灼。白忍冬心中一急,立马全力刺向那处,却刺了个空。
  沉怅雪反手将他手中的剑一剑挑飞,一个回身,将他重重击飞出去。
  诛生剑从空中落下,铮地一声,刺入太极两仪台的地中。
  白忍冬摔飞了出去。
  他趴在地上,突然一动不动了。
  短暂的静默后,台下欢呼四起。
  “赢了!”温寒高兴地抓住钟隐月的胳膊,不住摇晃,“赢了,师尊!师兄赢了!”
  苏玉萤也抓着钟隐月另一边的胳膊晃:“师兄赢啦!!”
  表面上看是如此。
  可钟隐月却并不敢松懈。他偏偏头,看向干曜门的方向。
  果不其然,耿明机面无表情地望着台上,一点儿自己输了的失落的没有。
  接着,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来。
  那笑容诡异似鬼,几乎要咧到耳朵根去。
  钟隐月心里一咯噔,跟着重新看回台上。
  沉怅雪同样并未松懈,他仍然握着手里的剑,死死盯着白忍冬。
  忽然,白忍冬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的血。
  跟他比起来,沉怅雪算得上是完好无损,身上基本没什么伤痕。
  白忍冬死盯着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真是不会掩饰,算计在他眼中明晃晃的,和他的雷灵根一样扎眼。
  虽说已经无数次了,但沉怅雪对上他这般眼神,心中终究是不适居多。
  他皱皱眉,手上重新摆好架势,心中不安又欲盛。
  白忍冬咳嗽了几声,朝地上啐了口血,朝他走了过来。
  “你看起来没打什么好算盘。”沉怅雪开口说,“这里是仙门大会。硬要第一,却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对干曜门来说也不好吧。”
  “少废话。”
  白忍冬冷冷放下三字,抬手朝向诛生剑,厉声喝道,“剑来!”
  诛生剑受了召唤,在地上嗡嗡作响,剧烈挣扎,而后从地中破土而起,重回到了他手上。
  白忍冬重新握住剑。
  握着手里的剑,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的确不错,”白忍冬低声说,“你的确不错……师尊说得没错。”
  他的语气听起来别有深意。
  沉怅雪未动,皱紧眉,心中不安越发强盛。
  “师兄,”白忍冬盯着他,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仿佛在看一盘肉似的精光,“你不做炉鼎,多屈才啊!”
  白忍冬突然用剑刃一抹左手掌心,朝他冲了过来。
  他来势汹汹,势如惊雷。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沉怅雪就不得不抬起剑来,格挡住这一剑。
  突然,诛生剑剑身带上了血光。
  两剑碰撞间,连他手上的听悲剑也染上了血光。
  突然,他感到灵力自体中猛地消逝,像是突然遭人掐住命口抽走了一般。
  沉怅雪立觉不好,立刻抬腿一踢,跳起来往后一退,拉开了距离。
  他低头,就见自己这把听悲剑的剑身上血光重重,颤抖阵阵,一种极其不祥的灵气萦绕其中。
  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摊开,其中也染上了血气,灵气也在缓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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