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钟隐月被逗笑了,点着头道:“我来。白天我有事要忙,你闲着就四处转转,我晚上还来你这里。”
  沉怅雪眼睛里一下子更亮了,捣蒜似的狂点头。
  他红着脸,瞧着当真好捏。钟隐月看得心花怒放,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将他的法器都拿走了。
  干曜宫的东西皆被钟隐月扔进了角落里。他看都没再多看一眼,转身便带上了门,挂好锁,离开了。
  转眼日落西山,夜幕渐沉。
  “离秘境没多少天了。”
  温寒说着,叹着气,往院子里的篝火里添了一把干柴。
  天气暖了,但晚上还是有些冷。院子里早已没了落雪,一群人吹着晚春风,团团围着一团篝火,围坐在院子里。
  “没关系的,这几天师尊给我们……‘特训’?如今我们都长进了不少,还有师姑一起去,能撑过去的。”苏玉萤说。
  “但是我还是紧张啊。”温寒说,眼神又飘向沉怅雪的宫舍,“说起来,沉师兄自打过来就没怎么露过面呢,师尊的‘特训’课业他也没上过。”
  “没办法啊,来的第二天就生了大病。”苏玉萤说,“我还想进去看看的,但是师尊不许,怕师兄把病过给我们……”
  “师尊担心得挺对的。”温寒支起胳膊托腮,道,“沉师兄也是倒霉,来第二天居然就发了烧,怕不是干曜宫的那些前同门在给他扎小人。”
  苏玉萤压低声音:“说起这个啊,虽然每次我们一说起来,师尊都要让我们闭嘴……沉师兄真是干曜长老让过来的?”
  “我也觉得奇怪呢。”温寒拧起眉,放下托腮的手,纳闷地低声嘟囔,“就算是魔尊在前,师尊又为什么非拿干曜宫的首席弟子打赌?我倒是知道师尊有些在意沉师兄的事,但至于到会把干曜长老得罪到老死不相往来都要抢过来的份上吗?”
  陆峻听到这儿,也纳闷起来:“你说得对啊,这可是当着明面挖墙角了,挖的还是堂堂正正的首席弟子。魔尊这事,师尊还是当着全山门长老的面挖的人……这和把干曜长老的面皮从脸上硬撕下来,扔地上狂踩没区别了。”
  “对吧?”温寒说,“师尊这也太拼了……”
  “这么一说,温师兄。”苏玉萤说,“你不是说那日兔妖狩猎的时候,沉师兄就怪怪的吗?我记得那日还是师尊和沈师兄留到最后,坐了同一马车回来的。”
  “那日一回来,师尊又很立刻地突然就去闭关了,连第二天去向掌门报告都等不了,那报告的事也是让青隐师姑去拜托了灵泽师姐帮忙……虽说师尊也早就说了会去闭关,但不至于这么急急忙忙地,大半夜一回来就立刻去了吧?”
  “师妹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说,师尊是为了沉师兄去闭关的吧?”陆峻说。
  “毕竟这也太巧了嘛。”
  “怎么可能!”陆峻哈哈笑起来,“自古以来,谁人闭关不是为了自己的道?师妹莫要想多了。”
  苏玉萤“唔”了声。
  “不过师尊宠沉师兄倒是真的。”温寒叹气,“沉师兄发烧这几日,他每到中午晚上就要借用别宫的厨房,亲自下厨。我入门已经九年了,压根就没吃过师尊亲手做的粥饭。”
  陆峻说:“也不怪师尊的,沉师兄瞧着在干曜宫受了许多委屈。师兄忘了?前月除妖卫道下山时,他同门师弟师妹都敢在我们外人面前那般对他不敬,私底下更不知会如何对他了。”
  “对呀对呀,冬天时干曜长老还原因不明地责打了他……那会儿咱们山宫被干曜山为难,来的干曜弟子都是吃白饭的,就只有沉师兄一个帮了师尊许多。师尊人好,自然记挂着他。”
  “或许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师尊知道了许多事吧?所以才会这般看不过去,硬来也要让沉师兄离门。”
  温寒话音一落,围在篝火边上的几人突然都陷入了沉默。
  ——众所周知,如果不是被逼急了,钟隐月是万万不会做这种刀尖舔血的事情的。
  那可是天下第一的耿明机,得罪他只有坏事。
  宁可冒着耿明机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原谅玉鸾山的风险……
  一时间,关于干曜长老的数种糟糕猜测纷纷涌上他们各人心头。
  诡异的沉默之中,温寒赶忙打了两声哈哈:“好啦好啦,怎么都这般严肃?不说了不说了,师尊偏爱沉师兄也正常!他又并非是冷落了我们,这些天师尊都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在我们身上了!”
  “师兄说的是啊!”陆峻也笑,“师尊给我们的法宝也都是顶好的,沉师兄如今也是我们的同门大师兄,师尊偏心一些又有何妨?不碍事不碍事。”
  苏玉萤跟着笑了笑。
  她是向来不在意的,她打从前就觉得沉怅雪人好,也隐隐约约察觉出他日子过得不好不易。
  谁都会偏爱可怜人,苏玉萤光听着就也很可怜他。
  她转头,忽然发现白忍冬摸着下巴望着篝火沉思。
  苏玉萤突然发觉,白忍冬都没怎么说话。
  于是她问:“师弟,怎么一直不说话?”
  她一叫,白忍冬才回过神来。
  “啊,没有。”白忍冬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
  “沉师兄礼成的那天晚上,我明明在那处打了四桶水,都放在井边了。可那晚回来一看……竟然一桶都没有了,全都只剩下了空桶。”
  “是山里的野兔子什么的偷偷喝了吧?”温寒说。
  “那也不能全给喝了吧?”
  “大概是谁给用了吧。”苏玉萤说,“沉师兄那天刚来,也不可能一天就用了你四桶水啊。他那般循规蹈矩的,那些水又一看就是别人打上来的,没问过人,他不会用的。沉师兄,有问过你们吗?”
  温寒说:“没啊。”
  陆峻也摇头。
  “那便不会是沉师兄了。”苏玉萤很肯定,“再说沉师兄那般温文尔雅,也不会一晚上就用那么多水。”
  “是啊,又不是水牛。”温寒说,“算了,几桶水而已,你别这么纠结。”
  白忍冬皱皱眉,一看就是放不下这件蹊跷事——四桶水,这儿一共才四个人。他是在同门都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之后打的,临被钟隐月叫去山宫前他还看了,四桶水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的。
  不会是同门用的。
  大约真是野兔子吧,毕竟沉怅雪看着确实循规蹈矩温文尔雅,不会一口气就用四桶,他又不是水牛。
  白忍冬说服了自己,点着头把它放下了。
  次日一大清早,上玄山宫中,响起一声什么瓷器被狠狠摔碎的声响。
  上玄山一大清早的清净就被这么生生打破了。
  山宫门前扫地的弟子正犯着瞌睡,这一声吓得他差点没跳起来。
  “你说什么玩笑话!?!”
  干曜长老的怒吼又从山宫里传出来。
  听着十分愤怒,声嘶力竭地,气得不轻。
  扫地的弟子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抱着大扫帚,悄悄上了几层台阶,装作扫着阶上尘土,眼睛偷摸往里瞟。
  秘境时日已近,今日一大早,上玄山宫中便又有长老大会了。
  这会儿,诸长老刚到齐没多久,干曜长老竟然就发了这么大的火。
  扫地弟子往里一瞧,见干曜长老又猛地拍桌而起。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朝着坐在末尾的玉鸾长老怒吼:“让一个弟子住进长老山宫,你是被魔尊打坏了脑子不成!?”
  扫地弟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内容及意思,眨巴眨巴眼。
  他顺着干曜长老的目光看过去,就见玉鸾长老坐在自己的末尾之座上,淡定地喝着茶。
  被人如此拍桌叫板,玉鸾长老完全不以为然,甚至端起茶杯悠哉悠哉地喝了半杯茶。
  他不回话,座上诸长老也没人敢回话。
  有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掌门坐在高位之上,也沉默着,还偏过头叹了口气。
  干曜长老被尴尬地晾在原地,手还放在桌子上。桌上还留着茶液,湿漉漉的,一时收手也不是,就那么放着也不是。
  他的手僵硬地动了一下,又不动了。
  他连手该怎么摆都不知道了,就那么气得嘴角抽搐地瞪着钟隐月。
  钟隐月还在淡定地喝茶,仿佛干曜长老不存在。
  扫地弟子心中唏嘘。若是换做几月前,谁都不会这么对待钟隐月,甚至连打扰他喝茶都不敢。
  几月前的钟隐月境界比诸长老都差了一截,在这长老大会上可是末尾中的末尾,说什么话都会被人踩一脚——可自打前几日他大战魔尊,并和魔尊打了平手后,那情形便不复存在了。
  现如今,长老大会上没人再敢踩他一脚。
  都没人敢提醒他长幼有序,莫要无礼,不要不回干曜长老的话了。
  “玉鸾!”
  被无视得太久,干曜长老终于受不住了。他一甩袖子,勃然大怒道,“不过是和魔尊打了平手,你就真想在这天决门当家做主了不成!我在和你说话,你耳朵都被打聋了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