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他怕的,且怕极了。
  小时候,他见过革命党人被枪决的情形——
  “砰——”地一声枪响,人的脑袋出现一个血窟窿,人脸都被打烂,身子像是被骤然砍断的一棵树,就那样倒在了地上。
  他害怕,害怕警方无法还他清白,害怕自己也会像小时候看过的那位革命党人那样,躺在冰冷的地方。
  似是感觉到阿笙的情绪,谢放拥住他,“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嗯?”
  阿笙红着眼,在二爷怀里,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
  “来,来,来!跨火盆。”
  阿笙被接回家中。
  方庆遥早早便备了火盆,手上拿着沾了水的柚子叶。
  陶管事、陶婶以及阿贵,福禄、福旺两人都站在门口。
  大家伙都等着阿笙回来。
  阿笙没想到除了爹爹,大家都在门口迎他,眼睛有些湿润。
  他从火盆上跨过去方庆遥便用柚子叶在他身上轻拍了拍,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更多的事高兴,“跨过这个火盆,往后啊,大吉大利,平平安安。”
  阿笙从火盆上跨过去。
  福旺带头鼓掌,还用手肘碰了碰福禄,示意他也一起鼓掌。
  福禄往常总是嫌弃福旺幼稚,这会儿却是配合拍起了手。
  阿笙跨过火盆,谢放走上前,从方庆遥手中拿过柚子叶。
  方庆遥先是一愣,片刻,他用手背拭去眼尾的潮湿,伸手抱住阿笙,拍了拍他的后背,“爹爹热水还有换洗的衣裳也都你备好了,就放你楼上的浴室里头,你先上楼洗个澡?回头爹爹再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也当庆祝你平安回来。”
  阿笙松开爹爹,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手里头比划着,“不行,爹爹您的手不宜拿锅铲。”
  爹爹的手受过伤,这些年一直不太能够拎重物,炒菜跟颠勺也不行,容易犯手疼的旧病。
  方庆遥试图同阿笙商量,“就这一回……”
  阿笙仍是不赞成。
  谢放打圆场,“阿笙这几日在巡捕房想必也没有睡好,洗完澡,不若我让福旺送点吃得去他房里,稍微垫下肚子,让他先睡上一觉。等他睡醒,方叔再指导后厨师傅做阿笙爱吃的?”
  方庆遥一听,懊悔不迭。
  是了,光想着阿笙在巡捕房里头吃不好,险些忘了,那样的地方除却吃不好,多半还要担惊受怕,估计这几日都没怎么闭眼。
  还是二爷想得周全。
  方庆遥也便改口道:“行。那就等你睡醒后,爹爹在告诉后厨的师傅你爱吃什么,偏好什么口味,晚上咱们吃顿大餐,这总行了吧?”
  阿笙感激地看了眼二爷,方才对爹爹点点脑袋,“好。”
  …
  阿笙上楼洗澡。
  他动手除去身上的衣裳,抬头不经意间瞧见镜子里自己一身脏兮兮的衣袍,便是头发都乱糟糟的,还有许是巡捕房里头太脏,他不适应,脸上还起了几个红疹子,简直不能更糟了。
  阿笙恨不得一头将自己给埋水里。
  二爷骗他!
  他哪里不脏了?
  简直就脏死了。
  …
  阿笙洗过澡,一边用肩上挂着的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往房间走。
  阿笙推开房间门,微微一怔。
  房间里,二爷坐在床头,在低头看报。
  听见开门声,谢放抬起头,“洗完澡了?”
  阿笙睁圆了眼。
  “不用这般慌张,便是方掌柜知晓我来房间找你,也只当我来探望你。”
  谢放合上手中的报纸,将其放在床头柜上,他朝阿笙走过去,“怎的头发没擦干,就出来了?小心伤风。”
  说罢,拉着阿笙在床上坐下,拿过阿笙手中的毛巾,替他擦拭头发,“我猜这个点,你应该差不多也该洗好澡了,便吩咐厨房做了碗三鲜面,迟点福旺会端上来。”
  阿笙全然没注意二爷说了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二爷擦拭他头发的那双手上——
  随着擦拭的动作,二爷的手指不时擦过他的耳朵,还有脖颈的肌肤。
  阿笙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张地收拢。
  第278章 你摸摸看
  “应是差不多了。你自己摸摸看?”
  摸,摸哪里?
  阿笙神思不属的,连二爷说了什么都没听清,身子轻颤了下,满脸羞红,微带着慌张抬起头。
  “怎么脸这么红?”
  谢放将手放在阿笙的额头,担心他会不会是在牢里感染了风寒,这会儿发起了烧。许是阿笙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也便没有察觉。
  “没,没什么。”阿笙摇着头,比划着,“可能是刚洗过澡,有,有些热。”
  “这样。”谢放拿开了手,阿笙脸虽很红,额头却是没有特别烫,却还是不放心,“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阿笙还是摇头,他犹豫着比划着手势,“要不,剩下的我自己擦吧?”
  谢放低头睨着他。
  阿笙被二爷瞧得有些心慌,怎,怎么了?
  谢放揉了揉他的发顶,“方才我同你说,应是差不多干了。让你自己摸摸看,可是我伺候的太舒服,走了神,没听见我说了什么?”
  阿笙被二爷话里的揶揄逗弄得脸颊通红。
  二爷的动作自然是极舒服的,可他方才走神,却全然不是二爷说的那个缘故……
  阿生去摸自己的头发,也没仔细留意到底干了没干,只胡乱点了点头,“干,干了的。”
  说罢,将毛巾从二爷手中拿过,慌乱地就要起身,去将毛巾给挂起来。
  “你坐,我去挂。”
  谢放手上拿着毛巾,一只手放阿笙肩上,轻按了下。
  不期然,手中的毛巾滑落,掉在阿笙的腿上。
  谢放伸手去捡。
  阿笙下意识地握住了二爷的手。
  还是迟了一步……
  瞥见二爷眼底的微讶,阿笙脖子都红了。
  谢放往阿笙身下瞧了一眼,语带笑意,“原来先前走神,是想的这个?”
  阿笙羞得不行,他低着脑袋,全然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为何不同我说?”
  这种事要,要怎么说?
  阿笙羞愤从二爷手中抽走毛巾,却被二爷将手中的毛巾给拿去,放在了边上的床头柜上,“就先放这儿吧。”
  阿笙眼露疑惑,未等他比划问出心中疑惑,二爷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手环在他的腰间。
  …
  在二爷的手,碰上阿笙身子的一瞬,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抖了抖。
  比上回要好上一些,不至于那么短的时间,就丢盔卸甲。
  阿笙有一段时间没有理发了,前面的头发微湿了之后,便会贴在额头。
  先前好不容易毛巾擦干的头发,这会儿又有些微湿。
  瞧见二爷用那条毛巾擦了手,阿笙好不容易稍稍褪去热意的脸颊再次红透。
  门外响起脚步声。
  “应是福旺端面条上来了,我去开门。”
  阿笙忙弯腰,将自己的裤子提上。
  谢放轻捏他的脸蛋,“慢一些无妨,福旺不会随意便推门进来。”
  福旺虽说冒失,却不会失了规矩。
  许是话不可说得太满。
  几乎是谢放话声刚落,房间的门便被推了开。
  “阿笙——”
  方骏推门进来。
  秋末,外头风大,房间的窗户是关着的,房间里的气味未散。
  倘若说,方骏方才只觉着房间的气味有些奇怪,那么当他瞧见二爷在捏阿笙的脸蛋,以及阿笙褪至脚边的裤子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房内的两人。
  谢放第一时间,将阿笙床头的衣服,披在他身上,挡住他的身子。
  他冷声对闯进来的方骏道:“出去。”
  方骏却是跟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只直愣愣地瞧着阿笙同二爷。
  不仅是方骏,便是房里的阿笙也怔住了。
  他忽地想起,自己方才进来时,因瞧见二爷在屋内太过意外,以至于似乎是……忘记了关门?
  视线里,方骏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阿笙下意识地便要去追方骏,可他裤子尚未提上去。
  不,不能就这样方骏走了!
  方骏定然会去告诉爹爹的!
  阿笙急得眼眶都红了,他飞快地朝二爷比划着,“追上方骏,不,不可以让爹爹知道……”
  谢放在他的手上轻握了一下,低声道:“好,我去。”
  …
  谁曾想,方骏出了门,转头就开始大声嚷嚷:“二叔,二叔,阿笙同二爷勾搭在一起了!二叔,阿笙同二爷勾搭在一起了!”
  “二叔,阿笙同二爷勾搭在一起了!我亲眼瞧见的!”
  方骏一边喊着,一边奔向一楼。
  好哇!
  谁让二叔执意要赶他回乡下,无论他怎么认错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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