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赵思洵点了点头,“诸位初来夷山王府,我本该为各位接风洗尘,不过我这个模样,实在有心无力,等我康愈,再补偿各位。”
“多谢殿下。”
赵思洵终于能睡上几个安稳觉了。
春日寒峭已经过去,夜晚也变得暖和起来。
夷山王府虽一片寂静,可各处护卫却尽忠职守,警惕地看着周围,换上虎贲卫之后,夷山王府就变成了一块铁桶,任何人都别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
赵思洵很安心,睡得香甜。
是夜,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冷得他就是沉浸在梦中都不由地瑟缩了一下脖子。
这阵风很快就过去,赵思洵蹙起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似乎要再一次睡得不省人事。
然而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蓦地睁开眼睛,心说屋子里哪儿来的冷风?
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窗户上,今夜圆月当空,朦胧的月光在地上洒下四四方方的银辉,让漆黑的屋子有了光亮,原来窗子是打开的,可临近夏日的春风温暖,也不凉。
等等,打开的?
他迷糊的头脑瞬间清醒,接着猛地回头,就着月光,他终于发现不远处的圆桌边正坐着一个人影,青松傲竹般的脊背挺得笔直,雷打不动的素衫白衣,半披的长发系着同色的发带,即使在昏暗的夜晚,某人的轮廓也依旧英俊过分。
赵思洵慢吞吞地喊道:“叶宫主?”
“嗯。”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洵:下次来能不能提前吱个声,这么出现,很吓人啊!
叶霄:是你睡得太死了。
第030章 闺怨 遇上你,我赵思洵三生有幸,谢谢你。
听见叶霄的回应, 赵思洵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他不去想这么一个大活人出现在他的屋子里,而外头依旧安安静静仿佛没事发生的原因。
他轻轻一叹, 唤道:“叶宫主。”
“嗯。”
“能不能过来一下,靠近些。”
叶霄偏头,“为何?”
赵思洵幽幽道:“重伤人员无法起身, 扭头看你, 脖子酸。”
叶霄:“……”
他最终站在赵思洵的床边, 一身素白, 每回出场皆是飘飘逸逸似神仙,此刻望着床上双臂支棱成白布棍子, 只能平躺的赵思洵,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古怪。
之前进来的时候匆匆一瞥没看清, 这会儿……
“想笑就笑吧。”赵思洵面无表情道,他自己也知道这副模样有多可笑。
叶霄撇开脸, “没什么好笑。”
“是吗,那你刚鼻子里哼出气是什么意思, 不是取笑我?”赵思洵哼哼两声, 不太高兴道, “叶宫主,没想到你也是口是心非之人。”
叶霄觉得有些神奇, 疑惑,“这你也能做依据?”
赵思洵虽躺在床上,但是气势一点也不弱, 理直气壮道:“你这人平时话少安静, 见谁都是面无表情, 什么时候这么无礼地漏气过?怎么, 跟我一样身体不适?”
叶霄无言以对,“抱歉,并非有意。”
赵思洵这才舒坦。
他看了看杵在面前的人,挑眉道:“躺着说话累,劳烦叶宫主扶我起来,垫子在床尾。”
为了不让人发现,屋里没有点灯,只能靠着窗外朦胧月光分辨,不过好在,叶霄的眼力极好,目光一扫,精准地捞过软靠,接着一手托起赵思洵的后颈,另一手快速地将软靠塞进他的后背。
无法动弹的赵思洵只觉得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味道,清冷幽寒,好似天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这是功法所致还是天生自带,赵思洵有些好奇,忍不住凑过去吸了吸鼻子。
然而还不等他细细分辨,叶霄已经抽身退后,离开床边三步远,动作干净利落,只是,不免有些奇怪地看了赵思洵一眼。
显然,刚才嗅鼻子的动作,被这人给发现了。
饶是赵思洵脸皮奇厚,此刻也不禁耳朵微红,其实他也闹不明白自己方才跟登徒子闻香似的猥琐举动是怎么回事,好在屋子暗,倒也看不出来。
为了缓解尴尬,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叶宫主半夜前来,所谓何事?”
叶霄坐回桌边,说:“我以为是夷山王想见我。”
赵思洵嘴角一弯,点头,“那可不?我昏睡了五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担心叶宫主受我牵连。然而没想到,月府早已改头换面,叶大宫主更是神龙首尾不见,您这未雨绸缪的本事也太高明了吧?都没想过提前跟队友打个招呼,我这颗真心啊,吧唧一下摔成两半,还以为你舍我而去,任我自身自灭!这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怎么就如此脆弱!唉……”
他洋洋洒洒一通,连带着眼神都幽怨起来,哀哀戚戚,满是委屈,继续发挥,“叶宫主,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重伤未愈,却寝食难安,而某人却逍遥在外,快活无边,叶宫主,你说你对得起我吗?”
这话要不是从一个少年嘴里说出来,换个娇美妇人,妥妥的就是一出闺怨,还是刚新婚就被夫君给无情抛弃,对着回头渣男控诉的那种。
虽然全身不能动弹,但是那小表情真是要多丰富有多丰富,嗔怒哀怨,轮换了个遍,一般人对此真心顶不住。
不过好在叶霄不傻,他抓住关键,反问了一句,“寝食难安?”
他一进屋,就看到睡得不省人事的少年,打着匀称的小呼噜,一副让人抗走都不会醒过来的模样。
叶霄是故意将窗子留着没合上,坐在桌边静静地等着,就是想看看这位“寝食难安,辗转不眠”的夷山王什么时候醒来。
可惜他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赵思洵依旧在美梦中畅游,最终未免浪费时间,他弄出点寒气,直接将人冻醒,不然叶霄得枯坐到天亮。
赵思洵:“……”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让张昊给打傻了。
不过夷山王是什么人,就是被无情地戳穿,他也能想尽办法给圆过去。
赵思洵的目光往自己两只固定着板夹的手臂上转了一圈,似嘲非嘲地说:“叶宫主,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伤成这样的人,醒着的时候痛苦折磨还少吗?简直是日日煎熬!今晚我好不容易熬不下去,让困倦战胜疼痛,能够睡个安稳觉,却没想到你来了……你若不信,就凑过来仔细瞧瞧我的眼圈,青黑青黑,多憔悴!”
赵思洵的委屈简直要凝成了实质,说完就盯着叶霄看,将无声胜有声的境界达到极致。
他就不信这位会过来求证!
果然,叶霄沉默了,他不明白,怎么这反而变成他的不是?
叶霄对赵思洵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简直叹为观止,可明知道这少年装模作样,故意引他内疚,但又无法反驳,毕竟他没有蹲在他人房顶观察入睡的癖好,而看赵思洵这下不了床,起不了身的模样,似乎也没说错。
不管如何,人年纪还小,又伤得重,最终叶霄只得又道一声,“抱歉。”
赵思洵眉尾一挑,心中有些小得意,很是大度道:“没关系,谁让我想念叶宫主,刚做梦还梦到你了呢。没想到一睁眼看到你亲自来,也算美梦成真了,不算打搅。”他展颜笑得灿烂,眉眼弯起,一副欢喜见情郎的模样,跟方才幽怨控诉的完全两个人。
叶霄:“……”这张嘴简直绝了,巧舌如簧都不足以说他的伶牙俐齿。
其实叶霄对赵思洵这种自来熟的亲昵很不适应,思念,梦到,真心之类的词语,就算是真朋友也不该随意挂在嘴上,显得毫无分寸,更何况还动不动就撒娇呢?
若是旁人,他必定要离得远远的,可是这些在赵思洵做来却仿佛吃饭喝水一般自然,少年人仗着好相貌,嬉笑怒骂随意捏来,毫无做作不说,甚至还有几分活泼俏皮的可爱。
叶霄看得清对方每一个小伎俩,可无奈的是生不出一丝厌恶,却也不知为何他会对赵思洵如此包容。
无论是再难的剑法功法,叶霄自问即使不能立刻领会精髓,但只要看过一眼总能有所感悟,掌握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唯独面对赵思洵,每每见面他总觉得头疼,实在不知该如何相处。
对方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并拉低他的底线。
这其实有点危险。
叶霄思及此,眉间不由拧起。
“其实,我一直想跟叶宫主见上一面,是有句要说。”
忽然传来赵思洵的声音,让叶霄下意识看过来。
“自是多谢叶宫主鼎力相助,若非有你,我如何能撑过张昊的三招,堂堂正正地赢得虎贲卫?也多谢你对露露无私指点,让她坚持到最后,将天资和毅力送入父皇的眼睛,今后得大力栽培。叶宫主,不论你信不信,遇上你,我赵思洵三生有幸,谢谢你。”
赵思洵说完抿着唇看着叶霄浅浅地笑着。
他的声音轻缓,带着春菲温柔,月光倾泻,将朦胧细碎的光芒撒入他乌黑透亮的眼眸中,水光泠泠中印着星辰闪烁,漂亮至极,更显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