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雷电影也站起身，走了几步后，她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五条悟回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白纸、几支钢笔，都是夜蛾正道以前放在这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不急。”他靠在墙上。
  雷电影拿起钢笔，笔尖在纸上运动起来，留下一串墨色痕迹。
  五条悟中途看过去，与雷电真婉约秀丽的字迹不同，雷电影的字迹和她的姐姐是两个极端，凌厉遒劲，清晰有力。
  雷电影大约写了四五行，便停下了笔，将纸对折，带在身上。
  这样的话，等雷电真愿意出来的时候，她就能第一时间看到解释。
  雷电影的肩背微微放松，好似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却看到五条悟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
  “不，没什么，”五条悟耸耸肩，从墙边直起身子，“我们走吧。”
  高专人少，大多数地方都是静悄悄的，五条悟走在前面，听着后面木屐敲击地板的嗒嗒声，觉得这家伙可真是固执。
  雷电影写下的内容，一言以蔽之，便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姐姐，但考虑到种种现实因素，由我独自面对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说呢，感觉每一个“我错了”下面，都写着一句“但不改”。
  雷电真看见估计要更生气了。
  “啊，忘了问，那个叫温迪的，是小影的朋友吗？”五条悟突然出声。
  之前抓捕漏瑚的时候，面对江户川乱步的种种试探，雷电影提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
  这还是除了雷电真以外，第一个被她提起的人。
  当时的五条悟本想顺着问下去，只是“夏油杰可能没死”这件事占据了他全部心神，让他短暂搁置了。
  “朋友？算不上，”雷电影否认道，“他的性子有些……总之，我不是和他特别合得来，只能说是同事。”
  “那小影有别的朋友吗？”
  “见不到了。”
  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平静如死水。
  五条悟拐了个弯。
  他想起见面的第一天，雷电真对他与夜蛾正道说的话。
  ——我希望影能建立起更多的羁绊。
  ——除了我以外的羁绊。
  雷电真的话已经相当委婉了，其实当时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就连所谓的“与姐姐的羁绊”，在此时此刻以及未来，都是虚假的。
  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影是个固执的人，真的想法很好，不过实行起来，可真是困难重重。
  五条悟停下脚步：“到了。”
  雷电影向前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色狩衣，头颅形状怪异的人正静静跪坐在前方。
  她瞥向五条悟，青年神色如常，对天元如今无限接近于咒灵的形态没有表示。
  天元开口，态度恭敬：“欢迎您的到来。”
  作为咒术界头等的大人物来说，天元的态度恭敬到有些不正常。
  雷电影绕过五条悟，走到前面：“看来你知道了。”
  天元回道：“如果您不想，我不会说出去。”
  毕竟，神的怒火，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
  第39章 鸣神永恒15
  迄今为止，天元已经凭借自己的不死术式在世间度过了千年的时光。
  千年之间，时代更迭，天赋绝佳的术师、异能者、魔术师乃至妖怪层出不穷，天元看得太多，心境也渐渐被磨炼得波澜不惊，无论面对怎样的险境与意外，都能保持镇定自若。
  直到她感应到那股雷霆之力。
  天元的结界术堪称顶尖，咒术高专以及许多地方的结界都由她加固过，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咒术总监部的结界。
  她可以通过结界，获取一部分信息。
  这也是天元常年待在薨星宫不问世事，却不至于被外人愚弄，任由总监部牵着走的原因。
  因此，当雷电影劈开咒术总监部的后山时，天元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异常。
  奔涌的紫雷如龙似蛇，在天地间游动，瞬息千里，留给人难以忘却的光影。
  劈山断海，横扫千军，皆不在话下。
  倘若仅仅是单纯的实力强大，天元不会在意，可她偏偏从中察觉出了与此世截然不同的气息——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空之外，与人间生灵格格不入。
  只是匆匆一瞥，便让天元忍不住心惊。
  作为存活千年，见多识广的咒术师，天元对情绪的感知也非同一般。咒力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但雷电影挥手间释放的雷霆里却不掺杂丝毫的阴翳，反而充盈着纯粹的……纯粹的……
  天元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总之，纯粹得像是愿望，或者信仰等毫无杂质的感情。
  而自从上次星浆体同化失败后，她的本质已无限接近于咒灵，自然更能感受到雷电影身上天生的压迫感。
  至此，雷电影的身份昭然若揭。
  真是个奇迹般的时代。
  历代最强的六眼，千年一遇的咒灵操术，可以作用于他人的反转术式……这一代的新生力量已经足够震撼，如今竟连神明也出现了。
  这样的话，与自己纠缠了千年的“缘”，大约也终于到了该被斩断的时刻。
  “如果您不想，我不会说出去。”
  天元凝视着眼前的女子，紫发紫衣，身量纤纤，气度高华如山巅白雪，仅从外表来看，与人类无异。
  雷电影没有言语，只是眼中透露出不赞同的意味，显然不希望她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
  天元：“我明白了。”
  雷电影赞许地点点头。
  五条悟直接化身疑惑猫猫头：“明白什么了？怎么突然就明白了？你们在背着我说什么，给我也讲讲？”
  “没什么，”雷电影默默移开视线，“天元，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喂这转移话题的手段太烂了吧？！过于敷衍了啊！”五条悟立刻抗议。
  可惜另外两个人铁石心肠，齐齐无视了他的抗议。
  “这次邀请您前来，自然是想为您提供一些帮助。”天元微微一笑。
  雷电影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一些……关于羂索的情报。”
  在天元的讲述中，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羂索是与天元同时代的咒术师，并且同样存活到了现代——只要不断地占据新“人类的身体，便可得以永生，但作为代价与束缚，被羂索占据身体的人类，额头上都会出现一条无法消失的缝合线。
  而羂索的本体，如今只剩下了一颗大脑。
  他一直在试图探索咒力的极限，为此，他想要让天元与全人类同化，以达到进化的目的。
  占据夏油杰的身体，与咒灵为伍，换取狱门疆，封印五条悟……都是这个计划的一环。
  星野望听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在这里面，禁忌知识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
  天元想要借助自己的手除掉羂索，但从她的讲述来看，她不知道禁忌知识的问题，也无法解释清楚咒灵重生的来龙去脉。
  那份残页的价值无法估量，羂索绝不可能仅仅用来换取狱门疆，他赋予咒灵重生的能力，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充当战力？确实是一种可能。
  星野望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何况，比起羂索，星野望更在意他背后之人——将残页转交给羂索的病弱青年。
  涩泽龙彦不在乎残页，因为他是在执念的指引下行动的异能生命体。青年转手交给羂索，难道也是因为不在乎，或是用来交换了什么吗……？
  可又有什么东西，值得用残页来交换？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好在，他通过系统提前得知了假夏油杰的存在，让五条悟有了防备，羂索的封印计划算是泡汤了。
  四个特级咒灵已经被他们抓到了两个——两个都是被江户川乱步发现的，不得不说这家伙运气真好——其中真人的术式更是羂索所需要的，虽然不确定有了残页之后，他会不会有了plan b，但能瓦解其中之一，也是好事。
  反正也是顺便，他迟早要面对羂索，这样想着，星野望接受了天元的请求。
  天元没有多挽留，星野望也就和五条悟一起，离开了薨星宫。
  路上他碰到了三名学生。禅院真希的眼镜已经报废了，熊猫的毛皮也散发着诡异的焦味，唯一完好无损的是狗卷棘，据说是因为他当时飞快地躲到了熊猫身后，这才没有被雷电的余威波及。
  星野望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都是因为当时鉴定失败，才让本应该劈向会客室附近大树的雷电不受控制地劈歪了。
  “我会对你的眼镜负责到底，”雷电影认真道，“就把我出任务的报酬，换成新眼镜吧。”
  她的表情太过严肃，以至于禅院真希都有些不自在了：“不必啦……这种东西，高专的武器库里也有类似的，旁边那个笨蛋家里更是一抓一大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