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萧珏被屠尽满门,丝萝腹中之子,是他唯一的血脉至亲。
  琼辛捎信来,一封信有十几种笔迹,是十几个不同的探子所写。
  萧珏与丝萝频频地出双成对,现身在京中各个奢靡场,绸庄、玉器铺、银楼……萧珏一掷千金,待丝萝俯首帖耳,极尽温柔。
  他愈来愈疼惜她了。
  宁英才旋转着笔杆,道:「她有孕得好轻易,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莫非是她兑换了游戏商铺中的一次性道具——速孕丸?坏了,若真吃了这药,她怀的便不是骨肉之躯,而只是一团虚血而已,生不出人胎的,落胎是迟早的事。」
  仿佛是为了迎合宁英才的话一般,丝萝很快请旨,要入宫拜见我。
  宁英才像瘟神敲门一般,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快快驳斥了她。」
  而我却只提笔回了一个大字:准。
  我明知她要把腹中之胎栽赃到我头上,我决定笑纳。
  因为我记得,一个重要的节点即将到来。
  前世,父皇为此事急得慌乱无措,焦头烂额,最后还是太后出面,平息了危机。
  琼辛不知从何处请来的野夫子教导我:混乱之中,必有机遇。
  既然萧珏迟早要与齐王合盟,我不如把此事推得快一些,等所有的大鱼都下了水,我才好一网打尽。
  让他再恨我一点,又有何可伤?
  丝萝朝我盈盈一拜:「夫君说妾身身怀有孕,不宜走动,可妾身如今团圆美满,不能不进宫叩谢旧主,问殿下安。」
  我赐下了一盘吃了一半的糕点,送她一个借口。
  反正即使不是糕点,也会是茶水,或是我宫中的熏香,或者再简单一点,她会在我宫中绊上一跤。
  果然,吃下糕点之后,不足半个时辰,丝萝便痛苦地捂住肚子,滑坐在地。
  老太医在我的叮嘱下,不紧不慢地赶来了,两指在她腕间点了点,便敷衍地收了行头:「胎里不足,没留住。」
  太医走了,丝萝则长啼一声,晕了过去。
  待萧珏火急火燎地赶来后,丝萝才缓缓地睁开眼,抓着他的衣襟说:「妾身腹中之子,是夫君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妾身只是想给萧家留个后。」
  只有我知道,她想说的并非萧家,而是薛家。
  萧珏的瞳孔剧烈地震颤,他目之所见不再是奄奄一息的丝萝,而是薛家四十七口人命。
  我查阅过当年的史料,即使我不愿相信,我也需承认,薛家是无辜的。
  现在,他自然把我同等地看作刽子手。
  这一次,萧珏没有再向我兴师问罪,他只是望着我,轻轻地说:「殿下不愧是赵氏之女,杀伐果断,令人望而生畏。」
  我有些散漫地笑了:「阿珏怕我了?」
  「不。」他的声音极凉,冷得令人发抖。
  「我只想向殿下谢恩。殿下推了我最后一把,助我成才。若有这个孩子,萧珏恐怕心软了,再拿不稳刀,更不能尽心尽力,做您的内臣了。
  「我谢公主,给了我效忠的机会。」
  我照了一下藏于袖中的关心镜,只见萧珏头顶那一双本就短促的绿管如被烈日蒸腾般迅速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两道血水如蛇一般飞快地攀爬、成长。
  萧珏,开始恨我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终于成了仇敌。
  也许时间比前世更早,但至少这一次,我真的做了恶,我没有被蒙在鼓里,我并不感到委屈。
  第20章
  七日之后,琼辛的人送来消息:「齐王府悬赏五十金,出了个奇怪的谜题与民同乐,多少人跃跃欲试却不得解,今日有人揭榜了,且进了齐王府,便再也没有出来。公主猜猜是谁?」
  「题面为何?」
  「白子先行,似是而非,走鹿上任,顶地立天。」
  我付之一哂:「揭榜者,萧珏。」
  这题面,真是说中了萧珏的心事。
  白子先行,是混淆黑白。
  似是而非,是是非不分。
  走鹿上任,是指鹿为马。
  顶地立天,是乾坤颠倒。地立天,是乾坤颠倒。
  这一题,非深恨朝廷者不敢答。
  找人一同造反这事,也要愿者上钩,两相投契才好。
  我看向一旁焦灼地扯着发髻的宁英才,道:「看来,他们已经伺机而发,我们也该有所动作了。
  「明日就要把你献给父皇了,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第21章
  我把宁英才送到了父皇面前。
  「父皇,此人是我的宫女,偶梦神龙降世,开了天智,能为我国谋。」
  父皇的目光没能在宁英才的身上停顿一时片刻,便笑着同我打趣道:「哦?我的小璇儿何时如此一本正经了?」
  我接着平静道:「她有三预言,请父皇静听。」
  父皇的唇角压了下来:「国家大事,岂容你两个女子儿戏?」
  宁英才不管不顾地跪下,吐出了我们商量好的第一个预言:「七日之后,夜空将出现九星连珠的奇观,昭示我国将临生死变革之大际。」
  父皇更加不悦,不耐烦地挪开眼睛,看向手中翻弄了许多年的圣人言集:「璇儿,你的人,你领回去,朕不杀她,往后不可妄言。」
  宁英才复深吸一口气,扬声道:「奴婢愿以自身性命担保,所言之事字字属实。」
  父皇把圣人言集重重地撂在茶案上,刚要发作,被我抢先开了口:「七日而已,有甚不能等?真真假假,到时自然知道了。若她真是信口胡诌的,那不必父皇动手,儿臣自己就先杀了她。」
  「这么离奇的天象,朝廷养的十数位占星师都看不出,偏生她言中了?」父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你吧,快些把人领回去,父皇还有要事办。」
  七天之后,京城的夜空中果然出现了千年难遇之奇观——九星连珠。
  这并非天助,乃是人为。
  琼辛送了我一物,名叫排大星。
  他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所谓夜空,不过是一层虚妄的海市蜃楼,星辰的排列本无各种规律,用上了这个道具,更能随心所欲地排星布阵。
  宁英才道:「此一次性道具用途广泛,往往是玩家可以随意兑换使用的,作用不大,但所需积分高昂,一般是高等级玩家用来祝关系好的人生辰快乐才会兑换。」
  九星连珠之景引起了所有人铺天盖地的议论——有关征兆,有关国运,很快,久无大事的天下沸腾了。
  这不得不动摇了父皇的态度,他苦苦询问宁英才梦中之龙长什么样子,又是如何降神意于她的?
  当然,关于这两点,宁英才只是闭眼摇头不答,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不足为凡人道也。
  她又提出了另一个预言,这回,父皇的脸色比上一次还难看,但他不敢再怠慢她了。
  「半月之后,西域群狼将会啃咬我国的疆土,西北一带,三年之内风声鹤唳,民不聊生。」
  父皇阴沉了半晌后,问:「女相师,可有解法?」
  宁英才咂了咂嘴:「须得见机行事。猛虎本不会惧怕小小郊狼,可总有苍蝇滋扰,糊住了虎目,才使得一只脚总被群狼啃咬。」
  按照前世的时间节点,半个月后,匈奴将联手边境三个小国,进攻我国疆土,时战时退,引得边境守兵疲惫不堪,只能大量招兵买马——买的是匈奴人的马。
  我军庞大,行动迟缓,每逢战事都严整以发,铺垫周详。
  可是匈奴军深谙地形,神出鬼没于山谷之间,意在叨扰,而不在交锋。
  没一个将军想吃败仗,所以三年的疲战中,无数的粮草、军备、人马被调来调去,城池丢了又捡,捡了又丢,其中雁过拔毛、中饱私囊的官员无数。
  三年下来,我军未占得一点便宜,边境线虽在,可边境的民生却大大凋敝了,原本通往西域贸易的通道,也再难走通。
  直到齐王带兵出京,亲自深入敌腹,直捣匈奴大营,才平息了这场匈奴之乱。
  齐王更是被民间歌颂成神武将军。
  现在想来,他并非神勇过人,而是早与匈奴里应外合,三年后,父皇手中兵力逐渐衰弱,他的兵马却在无声中壮大。
  现在,我要先齐王一步,找到匈奴主营。
  琼辛认为,这很简单,只要道具:区域地图,就能办到。
  这是一张地势图,上面的信息详尽而精准,哪里有暗道、洞穴一目了然,人群聚集之处更是特意做了标记。
  不过边境战场空阔无比,须得二十人同时献上地势图,方能掌控敌军动向。
  琼辛拍着胸脯向我保证,开战后的第十天,他就能将这份机密送到我手上。
  第22章
  在听到宁英才说,她能算出匈奴大营的驻扎之地所在何处后,父皇龙心大悦,开了金口,许诺待此次风波平息后,可格外开恩,特许她参政入朝。
  「你将成为我朝第一个,能穿官服拿玉笏,走上金銮殿的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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