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谢宜瑶本就有此意,谢冲主动抛出橄榄枝,她没多加思考就同意了。
  谋杀皇帝这件事,在如今的乱世当中并不稀奇,谢况自己就做过。
  而皇室内部父子、兄弟、叔侄相残,只为是为了争夺皇位,也是屡见不鲜。
  就连公主参与谋害作为父亲的皇帝,在前朝也是有过先例的。
  谢冲有野心、有欲望,再正常不过,她谢宜瑶也有,二人应该是志同道合的。
  谢况对女儿没有防备,谢宜瑶找个和谢况独处的机会实行刺杀很容易,谢冲则带兵配合她,行里应外合之事。
  却没想到事情意外败露后,谢冲在谢况面前痛哭流涕、以头抢地,向谢况求饶,十分没有骨气。
  自己最宠爱的四弟这样谢罪,谢况一下就心软了,最终还是没有重罚谢冲。但谢宜瑶无法放下仇恨来认错——何况她觉得自己没错——所以谢况并没有原谅她。
  谢冲因这次的事情受了惊吓,回去后就大病不起了,最后竟然走的比谢宜瑶还早,谢况反而将他风光大葬,还追封官爵。
  而谢宜瑶则是荒淫无道的公主,为天下人所耻,更在事情平息之后,被谢况用一杯毒酒隐诛。
  想到这里,谢宜瑶对谢冲更没什么好脾气了。
  第5章 妹将改嫁(五) 不值得她费时间和精力……
  在谢冲的责问之下,谢义远把今天在西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谢冲命代儿子向谢宜瑶道了歉,又让他发誓下次不会再犯。
  “现在特殊时期,你我的一言一行都关乎到皇家颜面,还请四叔要好好教导堂弟才是。”
  “阿瑶说的对,是四叔疏忽了。”
  谢冲跟谢宜瑶郑重其事地道了歉,毕竟这事说出去确实不好听,只能哄好侄女,希望她不要把这事闹大。
  谢宜瑶嘴上答应了,她不想在江夏王府久待,和谢冲闲谈了几句,没一会就动身回公主第了。
  今天阴差阳错到了江夏王府,谢冲父子们都是她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谢冲懦弱,谢义远顽劣,可惜的是,被王妃教养得品行端正的谢义道去世得早,谢义远这个祸害倒是活得长,难免让人唏嘘。
  谢宜瑶走后,江夏王府里并不安宁。
  谢冲将谢义远好好训了一顿,让他以后出门在外收敛一点,若是再像今天这样被谢宜瑶抓了把柄,惹得她不悦,未必就能轻松逃脱了。
  谢义远虽然有些惧怕谢宜瑶,但不觉得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谢冲却不以为然:“不要小看了她。你忘了,小时候有一次,你伯父给了你一个玩具,被她瞧见了,硬是抢了过去,哪怕伯父打骂她也不可能屈服?”
  那时候谢义远年纪更小,有些记不清,被谢冲这一提醒,才想了起来。
  那是发生在他过继给谢况的时候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谢义远悻悻地说道:“知道了。”
  ……
  往后几日,谢宜瑶每日早上起床后先到书房,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书还是读得太少了。
  然而这种事不是可以一步登天的,谢宜瑶向来不喜欢学习,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坐不住,然后喊飞鸢跟她在庭院里比武。箭、刀、拳、枪,谢宜瑶全都跃跃欲试,反而是飞鸢被折腾得累个半死。
  这日,谢宜瑶拿了两把木质的小剑,缠着飞鸢陪着她练剑。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天气却仍然炎热,灵鹊准备了消暑的甜汤,在一旁督促谢宜瑶休息。
  “殿下前些日子刚受过伤,若是折损了身子就不好了。”
  灵鹊还以为谢宜瑶这些天热衷习武只是又犯了三分钟热度的毛病,过不了多久就会腻了,不知道谢宜瑶是别有打算。
  上辈子死于疾病,这辈子自然想要强身健体。还有若是想要复仇……恐怕也需要有些手段傍身。
  “是啊,”飞鸢喘着气说,“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不是,没人告诉她做公主的侍婢还得陪练武啊,而且殿下都不会累的吗?
  谢宜瑶接过甜汤,边用瓷勺一口口吃着,边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真好吃。灵鹊,给飞鸢也弄一碗吧。”
  灵鹊知道她劝不动公主,不再多说,而是转移话题道:“殿下也该歇一歇了,今天可是王公子要来的日子——”
  “咳、咳!”
  谢宜瑶呛得连咳了几声。这几日难得过得快活,仿佛她真的还是十九岁时的天真少年,全然把王均这个大麻烦给忘了。
  “哎呀,殿下小心!”
  灵鹊赶紧上前接过谢宜瑶手中的碗,飞鸢则轻拍着谢宜瑶的背。
  谢宜瑶回过气来,稍整仪容,正色道:“灵鹊,等人来了,你就跟他说我这些天中了暑,不方便见他。然后把他安排到偏院去,别让他乱走。”
  灵鹊连忙答应,谢宜瑶继续补充道:“对了,拿几本书给他看看,免得他无聊,让下人们也别苛待了他。只有一点,我没想见他的时候千万别让他能见到我!”
  却说此时,王均正在前来临淮公主第的路上。
  如今南楚百废待兴,他和萧延作为主婿,尚还没有拜
  驸马都尉,但作为主婿的职责还是要履行的。
  前朝旧俗,主婿前往公主第的时间有严格规定,来要在日落之前,去要在日出之后,若是违背,公主与主婿之间的关系恐怕就会受到非议。
  虽然临淮公主和主婿关系不和这件事,在皇族中和朝堂上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王均很畏惧去公主第,毕竟公主每次见了他都没有好脸色,甚至前段时间有一次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谢宜瑶不快,就吩咐几个侍婢把他强行押出了屋。他又不能提前离开,也不能在公主第自由行动,十分煎熬。
  他还记得有个侍婢的力气特别大,把自己的手腕上都压出了红印。
  到了公主第门前,门口的侍者看到是王均来了,立马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王均只当做没看见,强装镇定地进了公主第。
  没想到这次公主身边的侍女灵鹊前来接应他,若是换在从前,公主只会随便派个人来领他过去,她怎么突然改性了?
  王均想起前几日他进宫觐见陛下的时候,陛下主动对他提起了公主,所以他也就顺着说了些关心公主的话,难得是公主得知了之后,对他有了改观?
  不对不对,应该是陛下将其转述给公主时敲打了一番,若是如此,公主今天十有八九又要责骂他了。
  王均紧闭双眼,心中念着早已去世的阿父,怎么就给他留下了这么一段“好姻缘”呢?
  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如今的圣上宽厚仁和,比起残暴的虎更像是温顺的象,而公主殿下倒是更像老虎,随时可能将他生吞活剥。如果没有陛下的命令,他真不愿每旬都要到这地狱般的公主第来。
  王均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小汗珠,小心谨慎地跟着灵鹊亦步亦趋,不敢东张西望,免得被公主怪罪。
  “王公子,”灵鹊开了口,谢宜瑶家中的奴仆一直都这样称呼他,“这几日天气热得很,公子都流汗了啊。”
  “是、是啊……明明都快九月了,还跟三伏天似的,真折磨人。”王均附和着。
  “咱们殿下昨天受了暑气,今早起来一直犯头晕,现在还歇着呢,恐怕是没法马上来见公子了。公子不如先跟我到偏院歇一歇,那边也凉快。”
  王均忙点头,暗地里却腹诽。
  灵鹊按照谢宜瑶的吩咐,把王均安顿在别院的厢房里,又让人捧了些瓜果上来,好生招待王均。王均却不敢随意拿取食用,只是在屋内走走坐坐,不知所措。
  灵鹊看着王均坐立不安的样子,笑着说:“公子就在这院子里歇着吧,我等下遣人送些书来解解闷。”
  “多谢,多谢。”
  “公主第大得很,可别到处乱走,免得迷了路。”灵鹊好心提醒道,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均看着门口守着的侍婢,不敢轻举妄动。
  王均就这样在偏院里待了大半天,直到落日余晖映照在书页上,灵鹊才又过来跟他说:“王公子,殿下请你一同用膳。”
  王均连忙放下读到一半的书,他本以为这次来公主第是见不到公主一面了。
  今天公主没对他做什么奇怪的事,难道真的转性了?
  灵鹊仍然保持着让王均瘆得慌的微笑,道:“就在旁边正殿,还请公子移步。”
  一旁殿内,谢宜瑶正坐在案几前,她的对面亦设了座位,那是为王均准备的。
  虽然如今陛下以身作则倡导节俭,但谢宜瑶素来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今日和飞鸢学武,耗费了许多体力,胃口大开,因此特地吩咐厨房晚饭做得丰富些。
  等王均赶到时,菜已经都端上来了,二人吃的是一样的菜色。
  “均来迟了,望殿下宽恕。”王均还以为是自己走得慢了,连忙谢罪。
  “无妨,”谢宜瑶表现得很大度,“王郎请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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