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烧开后的温水,她特意控制在了无限接近人体的温度,能最大限度保留精丝的活性。
  将还在昏睡的彦郎抬出去后,又飞快送进来了桃娘子。
  她挑了根细长的芦苇管,穿过桃娘子此前切开的膜,顺着阴丨道,抵进宫丨颈丨口内,再将混有精丝的温水灌入了子宫,这法子就成了。
  现代它有个正式的名字——人工授精5。只是现代尚且不能保证成功率,在环境如此艰难的古代,她也只有一成把握。
  这些早先就同他们两口子说明了,讲完诸般注意适宜后,莫婤目送两人相携远去。
  “夫人,走了。”
  长孙无忌驾车停于莫婤跟前,她按下心头隐忧钻入了马车中。介休城中一切已走上正轨,她安排好驻扎人员后,便同长孙无忌赶往太原。
  李世民欲班师回朝,先回了趟唐军大本营——太原。
  任命李世勣为并州大都督,长期镇守太原后,还加固了太原及其周边的兵防,就等着莫婤和长孙无忌前来,帮着选贤举能,完善地方治理。
  “世民在太原确是太有威望了些。”莫婤瞧着城中将士和百姓们的神情悠悠道,长孙无忌轻声帮着补齐了下一句:“难怪遭……忌惮。”
  两人相视苦笑,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方过了城门,将士检查了她的鱼符后,惊呼道:“您是莫大人?!”
  挎着菜篓子的妇人正巧听见,忙上前来扒着将士细细打量符文,待长孙无忌面色愈发不善时,她竟又高呼道,“是莫大人!莫大人回来了!”
  声如洪钟,足足嚷了三遍。
  瞬时,喧闹的街巷猛然一静,随即周遭的妇孺竟皆涌了过来,顷刻间就将莫婤湮灭。
  待李世民救出他们时,长孙无忌已是衣冠不整,脖上还有几道抓痕,反观莫婤衣裳楚楚,只是脸上、衫裙处、双手皆多了些红艳艳的唇脂印。
  “噗嗤——”李世民忍了半晌,终是放声大笑,尉迟恭更是笑声如钟般响,掩盖了房杜两人的偷笑。
  长孙无忌淡然的脸再稳不住,愈发黑了两分,手中轻柔地帮她擦着痕迹,心头嫉妒得直冒黑烟。
  “这是怎一回事啊?”她正色朝众人问道,绷起脸企图掩盖羞涩。
  “还不是你的情债!”杜如晦调侃道,见长孙无忌眯起眼刺了过来,急急解释,“太原百姓们自觉欠你的人情债!”
  太原是李唐起兵的主阵地,更是莫婤与观音婢的人心所向之所,她们的贤德早就深深扎根于太原百姓心中。
  前些年,莫婤随唐军出征,减少了战士伤亡的消息频频传回太原,城中百姓敬佩不已,而莫婤留在城中的稳娘们也争气,逐渐追随莫婤意志,开起了接生馆,打响了稳娘们的名号。
  她们牢记受道于莫婤,将此番功绩全归于她,莫大人送子的名号,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刘武周攻陷太原时,稳娘们领着产妇们,躲于观音婢和莫婤出资修建的玄中寺的地窖中,躲过了战火的惊骇和屠戮,顺利保下了腹中胎儿。
  前不久,莫婤派人于太原求药,太原百姓们自豪崇敬之情油然而生,随之而来的就是日日期盼她归来。
  “所以今日就热情了些。”李世民朗笑道,欣赏了一番两人的狼狈。
  因太原百姓和稳娘们的配合,莫婤很快就在城中设立起了嗣昌局分署,大唐嗣昌妇孺院更是方建成就门庭若市。
  不过月余,她还在太原开办起了兰台书院,第一年就招收了三百女学生。
  之后大半年她频繁奔波于汾、并两地,不断扩张着她的事业版面。
  与此同时,长孙无忌跟随李世民,于武德三年七月应征讨伐王世充,挥师旧都洛阳。
  李世民领着一千人的玄甲兵所向披靡,俘虏歼灭敌军六千余。而王世充逃窜回洛阳后,缩头乌龟般躲于城中,只敢时不时偷偷出兵试探,皆被斩于马下,有去无回。
  河北窦建德见盟友被困,深感唇亡齿寒,率十万大军前来援助,开启了著名的虎牢关之战,造就了李世民三千破十万的神话。
  捷报飞递回长安,李世民的英勇如道惊雷,在大唐苍穹轰鸣。待一统江山的喜悦退却后,涌上李渊心头的竟是毛骨悚然。
  他知道,他这儿子是不能再屈辱打压了,若他起兵造反,他绝无还手之力。
  武德四年,七月,李世民彻底收复洛阳后,莫婤亦随至洛阳。
  “白玉谁家郎,回车渡天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6”
  她口中念念有词,脑海中幻想着洛阳城的美景,繁花娇娥俏郎君,车方入城就迫不及待地卷起车帘,欲一睹洛阳富庶。
  然,入目的竟皆是荒凉破败、残垣断壁的屋舍;面肿身臃、脚步虚浮的百姓。
  城中死寂一片,忽而传来道骇人听闻的惊叫:
  “鬼……鬼胎又来了!”
  第143章
  “鬼……鬼胎?”
  驾马的车夫听后,抖抖嗖嗖地重复道,欲
  驭马疾行离去。忽而,肩头如坠千斤,他额间瞬时冒起冷汗,身后还有丝丝寒意袭来。
  “小哥,跟上去。”
  耳畔传来道女声,他浑身一哆嗦,跳下马车滚了两圈,似被恶鬼追般逃走了。与他一道逃窜的还有街上零星的百姓。
  须臾间,烈日炎炎的街巷,空无一人。只余道路两旁冒烟的尸首,环绕着成团嗡嗡的蚊蝇。
  分明是草木繁茂的夏日,城中不见半点绿意,光秃秃的树丫上,立满了食腐肉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嘶鸣,不时俯冲叼起块森森白骨的烂胳膊腿。
  “诶——”
  钻出车帘辨声的卢晓妆,正摇着团扇从后帮满头大汗的车夫解暑,却见人突然就跑没影了。
  莫婤也探出头环顾四周,她知李世民攻入城后,为防抢劫和混乱,是派了小队把守街巷和商铺的。只是,商铺的格子门闭得严严实实,她便唤卢晓妆车至传出鬼叫的巷子口,终得见一小兵。
  “莫君!”
  肃脸驻守的小兵,瞧见她后骤然绽开笑,干涸的唇皲裂出丝丝血痕。
  她忙掏出壶凉茶塞于他怀中,向其打听人户后,她们车至一四进大宅院前。
  布满灰尘的牌匾垮了一半,斜吊在门脸上。朱门大敞,里头鱼贯而出些鸠形皓面的丫鬟和臃肿如泥的小厮。
  他们皆步履匆匆还背着包袱,瞧见辆女子驭车,鼓如巨人的小厮们还欲来抢,莫婤抽出条长鞭,灵蛇般朝他们挥去,竟轻松将他们掀翻在地。
  “这般弱?”卢晓妆震惊地喃喃道。
  卷起车帘的王清歌,望着如球般滚至车下的小厮,观察半晌后皱眉道:“脾胃虚耗,气血匮乏,水湿内停,泛滥肌肤,是谓水气。”
  卢晓妆似懂非懂,莫婤却是肯定颔首,嘱其车入院中,迎面撞上个老妇人。
  “尔等何人?有鬼胎,他们都跑了,你们怎还敢来?”
  “我们大人专治鬼胎!”卢晓妆微微昂头,端出幅神气模样,王清歌亦举出她们的官符。
  看清符文,老妇人喜极而泣,跪倒在莫婤身前,拼命朝她磕头,三两下就乌青一片,口中哭嚎道:“是嗣昌局!是莫大人!我家儿媳有救了!”
  老妇人是此间院落的主子,来老夫人,她的儿媳名唤癸娘子。
  “你识得我们?”卢晓妆和王清歌一人一边扶起她问道。
  “如何不知!城中开接生馆的东家们,多是来自长安。可惜我儿媳有孕时,他们早已不在了,连儿媳怀的是鬼胎也是如今才知!”
  此前,大唐虽还未收复洛阳城,但并未中断两地的商贸往来。
  在嗣昌局为长安城的接生馆定品阶后,莫婤身陷安兴坊,毓麟居出钱出力,还要统领长安城新诞婴孩接种花苗事宜。
  而趁他们无暇之余,财力雄厚的接生馆如弥生堂、坤元居、泰和舍、桃李居等,早已悄然将分馆铺至洛阳城。更因此地无嗣昌局的约束,那些在长安城中够不上品阶的接生馆,也纷纷迁至繁华的旧都。
  因有长安的先例在,洛阳城中有权势的人户,皆知接生馆的善处,趋之若鹜。短短两年,洛阳城中的接生馆鳞次栉比,风头逐渐盖过了传统稳婆。
  然,不久前战火纷飞,提早得到消息的商贾早弃城逃回长安,余下不成气候的接生馆也闭馆歇业。
  “怎这般不厚道!”卢晓妆有些愤愤道。
  莫婤却是淡然,这些消息她早便知晓,只是她身为大唐命官,毓麟居属于她的私产,谁都能来洛阳建分馆,唯独她不能。
  王清歌听完赞同颔首道:“背着我们偷建分馆也就罢了,大难来时竟放弃了城中妇孺!”
  “未至绝境,为何要肩负全城重担?”面色平静的她忽而冷淡道,当初长孙无忌险些丧命的窒息感又漫上喉咙,心头的恨意似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见她面色难看,来夫人温和的握上她冰凉的手,颤颤巍巍道:“不……不怪他们,城中无粮,我等若有法子也早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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