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行至太极殿的李世民,正巧撞上要去尹德妃宫中就寝的李渊,将他堵了个正着。
“你这混小子,日日一身牛劲,今儿又是怎了?”
念及爱妾尹德妃,李渊顿觉兴致被扰,肃起脸不满道,李世民忙将此事告与皇上。
约莫半刻钟后,礼部尚书李纲、太子李建成,连夜被召入太极殿。
第119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子敲击铜锣,打更声响,竟已至三更天。疠人坊内,众人亦陷入沉睡,挂着铜锁的木门闭得严严实实。
忽而一木门的锁头被缓缓打开。
“吱——”
轻轻一推再使劲,这门竟怎也推不开。
疠人坊每间房门,向来只能从外侧反锁,就怕遇上受不住痛苦的病人在里头自戕。
但这扇门却着实奇怪,此路不通,她们又绕去了一旁的窗牖,不仅推不开,戳破格子棂窗的桑皮纸,里头竟还严严实实封了层木板。
知里头人有了防备,两人只能锁好门,无功而返,欲明日再筹谋,毕竟她还能不进食?
鬼魅一笑,两人飘然离去。
原本静静躺于床榻上的莫婤,缓缓睁开眼,眉头紧锁,瞧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连月光也透不进来,又暗暗松了口气。
此前,医女慌张离去后,她便取下脖颈上的金项圈,串进了两个门环里锁上,又在窗首里也横插了根长钗。
将斗柜中的襦裙撕成长条,仔细封死屋中的缝隙后,又拆了柜子的木板钉在窗上。
这些年的经历教会了她在危难之际,人心是最禁不住考验的东西。
方才,她侧耳细听,已是辨出了两个人的脚步声,更何况三更声响,离她让医女去上报已过了两个时辰,既然还坊中还未有动静,便是她没报了。
抬手摸了摸额头,她未起高热,身上也无其他不适,应未被感染,但在等待上报和等来救援前,她必须得保全自己。
此时,太极宫内,灯火摇曳,影子在朱红的宫墙上晃荡,似有不祥的预兆。
大殿上,李渊身着明黄龙袍,高坐于龙椅之上,面色阴沉地俯瞰着殿中央跪着的几人。
最前头是他引以为傲的太子,虽受急召而来,只着常服却英俊挺拔、意气风发,曾经那个一心依靠他的儿子,如今似乎也让他捉摸不透了。
心头顿升英雄迟暮之感,晾了太子半晌,方开口道:
“太子,长安城内出现疠风,你为何知情不报!”
李建成心中一惊,抬首时却是眉头紧锁,不赞成道:“只是些许病症,何故让父皇操劳?我已派人将所涉之人皆送至疠人坊,断不会引发此病蔓延。”
见他未知错于何处,李渊沉声问道:“有无确诊?”
“据疠人坊医女说,那女子拒不配合,恐要明日再想法子。”不知父皇为何有此发问,李建成一五一十答道。
李渊骤然起身,将医书砸于李建成头上骂道:“未曾确诊,你为何将他们关进去?是怕他们没染上?里头有你政敌?”
“父皇怎这般想儿臣?”李建成瞬时红了眼,委屈道,“这般危急之事,儿臣只想好生把控,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听着这说辞,李渊眸光忽明忽暗。
跪在他身旁的李世民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咬紧后槽牙挑明:“所以你是知危急,却不上报?”
李建成似这才想起他,作恍然大悟状,一脸暧昧道:“原是二弟急了,心头宝被关也难怪!”
“作为太子却非议朝廷命官,仁否?善否?”李世民半点不惧,开口就怼他,“无远见也就罢了,连近忧也无?”
“李世民,你放肆!”见他这般奚落自己,李建成涨红了脸,怒目而视。
而听闻这话的礼部尚书李纲,忙帮着解释:“容臣回禀,我等已按莫大人吩咐用酒精防治,只是不知她师从谁,无法寻觅。另已派人围了定禅山,就算此山有异,应也无大患!”
“报——”
话音刚落,大殿外竟响起了急报。
右武侯大将军安兴贵身着细鳞甲,阔步入内急急回禀道:
“启禀圣上,半刻钟前,定禅山脚忽现众多美艳女子,举止轻浮、穿着袒露、神色惑人,众将士拼命抵挡……仍有数人逃散在外。”
说完,安兴贵顿觉脸上无光,颔首不敢多言。
李渊则是淡淡瞥了礼部尚书一眼,通晓圣意的李纲起了满脑门的汗,正用衣袖拭面,欲用宽大的袖摆挡住红透的老脸。
听完的李世民却是心头一跳,追问道:“有无仔细查看那些女子!”
“众将士自不会违反军纪!”安兴贵鼓着牛眼,肃着脸不悦道。
“那就是没有?若我没记错,定禅山在安兴坊!”李世民厉斥道,“尔等无半点警醒?!”
“需何警醒,皆是手无寸铁之力的弱女子,我等怎能肆意欺辱!”
安兴贵本就觉丢脸,现今还被个毛头小子责怪更觉耻辱,心头骂道:不就是带兵打过几回胜仗,竟这般狂妄,老子征战沙场时,你还在舔尿片子呢!
“二弟何必这般急色,不过是逃了几个弱女子,抓回来便是!”李建成见他竟和老将硬刚,心头一喜,欲趁机拉拢。
一旁擦汗的李纲动作猛然顿住,头狠狠磕在大殿上,哆嗦道:“傍晚的疠风女子便是现身于定禅山不远处,那山上从前似有个疠人坊。”
李渊骤然起身,一时间,太极殿上,鸦雀无声,众人被汗浸湿的衣衫透出阵阵透心的寒凉。
半刻钟后,长安城全城戒严,巡逻士兵皆蒙面,腰间除了挂鱼袋,还有个装酒精的羊皮囊。
翌日,东方泛白,晨鼓骤响。
上工的、经商的、求学的……都聚在坊门口等着开门放行。片刻后,晨鼓已绝,安兴坊四面坊门仍旧紧闭。
“别耽误老娘生意,快放行!”
“张二娃,又睡过头了?快开门!”
“二哥哥,狗蛋上学要迟了!”
坊门口喧哗不已,足足闹了半盏茶的功夫,一蒙面皮甲士兵才立于坊门的楼阁上,朝下头的众人喊道:
“大伙儿稍安勿躁,昨夜有女贼流窜入安兴坊,请大伙儿即刻归家,紧闭门窗,不得收留陌生女子!我等已着手排查,抓出贼人后,自会开启坊门!”
听罢,坊门口的众人皆变了脸色,疾行的疾行,收摊的收摊,连营生的商铺都瞬时关了门窗,毕竟经历过大隋的“演练”,百姓们避祸最是拿手。
因而,他们皆没有瞧见,卯时有一行人裹得严严实实,头戴幂罗,从坊门侧门入内,飞速行至莫婤所在的疠人坊。
“坊主,宫里来人了!”
通传的小丫鬟一路惊呼,老远便听见的黎坊主,忙罩上幂篱,迎了出来。
此行十来人,除了宫中派出的四名太医外,其余皆是有品阶的将士。
见这般隆重,黎坊主心头猛跳,忙使出浑身解数拉关系,几番寒暄见众人面露不耐后,方领着他们行至一院落,戴上致密的棉手套,用铜匙起开了门。
轻轻一推,里头竟是已空无一人。
黎坊主大惊失色,阔步入内,查看了能藏人的斗柜和床底,仍未见人影。
领头的宁太医眉头紧锁,身后他的徒弟涂太医忍不住问道:“你确定昨日那白衣女子是住的这间?钥匙除了你还有谁有?”
“定是这间,你瞧这门框昨日还被她砸凹一块!这屋子的钥匙除了我,还有一把是放于药室共用的……难道是……”
“断案之事交给您等,我们先去瞧瞧长孙大人和莫大人!”
宁太医同身旁的魁梧男子说罢,便让坊主留在此处配合调查,点了两医女领路,他们一队两名太医四位将士,分两路探望长孙无忌和莫婤。
当他们踏入莫婤所在小院时,却被一医女拦住。
“小蝉,你带了何人来?”女子眼含凶光,
威严道。
“是坊主让我带来的宫中贵人,小杜姐你……”小蝉因是怕极了她,低垂着头唯唯诺诺。
话还未说完,就被杜医女打断:“男女授受不亲,我这院里都是女疠,怎能让你们几个大男人入内!”
见她双手插着腰,一幅小鸡护崽的娇俏模样,涂太医忍不住哄道:“杜医女,我等只是把脉,断不会做别的,你可守在身侧!”
听罢,杜医女满意地颔首,领着他们入内。
开了锁,门却推不开,杜医女温声道:“莫大人,宫中来人了,请您开门见一见!”
“让这女子去院外等,我同你们有要事相商!”莫婤淡漠道。
“那可不行,莫大人,女子得自爱,不能寡女孤男……们共处一室!”杜娘子耐着性子劝道,很是为难,水灵的双眸楚楚可怜地瞧着涂太医。
“莫大人,杜医女是好心,她也是医者有何不能听的!”涂太医忙帮着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