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莫婤忍着牙酸,吃了一整碗不知倒了多少米醋的酸汤米线后,一面觉着灵魂都要升天,一面悔恨路过孙二嫂铺子时,没顺两碗撺肉羹回来。
  瞧着今晚因是又接生不成了,同莫母交代去向后,出了门。
  跟着巡逻的官兵,行至右骁卫将军府,却没瞧见长孙无忌的身影。
  第51章
  “布谷——布谷——”
  莫婤躲在右骁卫将军府围墙外的角落,仿了大杜鹃,就是布谷鸟的啼叫声。
  因迟迟不见长孙无忌的身影,她更心急了些,声唤得更大,幸而仿得像,未被人识破,庞大娘教她的口技很是实用,她甚至会冒男声。
  “这些个畜生,叫着真是烦人!”
  将军府巡逻的家丁厌了,忍不住骂,还找来叉棍,捅着她头顶的枝丫,扑了她满头的灰。
  骤然,她觉着身后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
  拉出袖口缝着的内胆,里头装满了曼陀罗子粉,她猛然转身。
  李世民正一脸疑惑地瞧她。
  “你属猫的?走路不出声?”松了口气,莫婤忍不住发火。
  “没人属猫,我属马,马蹄哒哒哒,有声。”
  李世民回答得一本正经,她被一口噎住,也没时间发火了,忙问:
  “你怎来了?”
  “阿耶见长孙大人时,无忌托我阿耶帮着,带了封信给我。”
  “对啊,我该找夫人的。”莫婤暗骂自己脑子断了根弦。
  “女眷进不去,你得找高大人。”
  想
  着日日应酬,见不着面的高士廉,她又安慰自己,还在她的法子更快些。
  想罢,不再同李二郎胡侃了,她拽了他的领子,同他一道贴在将军府的围墙上。
  于是,长孙无忌从院门走出来时,就瞧见着两个张牙舞爪的壁虎。
  “君等何为?”
  “你怎出得这般容易?”
  莫婤震惊,这哥不是被限制人身自由了?
  “出恭。”
  “没人跟着?”
  见她一脸不可置信,无忌觉着很是逗趣:
  “不过是侍疾,虽不能会友,但又不是看犯人。”
  见他来去还算自如,心头宽展了些,念着出恭也拖不了太久,她遂出言提醒道:
  “阿兄,你兄长们有无欲驱逐尔等之意?”
  据史料记载,长孙无忌同他母妹,在长孙晟死后被其兄长孙安业无情地赶出了长孙家。
  听罢,无忌不动泰山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李世民见了无忌的反应,眸色更深了些,里头看不清是探究,还是愤怒。
  见小伙伴们皆变了脸色,莫婤心头直打鼓:是她提示太明显?还是已有了些苗头?
  “舅母同你说的吧,我那些兄长贪财慕权,早恶之我们母子三人。”
  无忌只一瞬就恢复了淡然,冷静地估算着这种可能性。
  若阿耶去世,家中掌权的便是二哥、三哥。二哥偏颇,三哥放肆,若想他们这一脉独霸家产也不无可能啊!
  这种情况即使在礼崩乐坏的大隋,亦并不常见,因而无忌并未防备。
  经莫婤这一提醒,他方觉得,无论是否发生也应早做打算。
  “我已知晓了,烦世民将婤婤送回高府,明日亥时,再陪她来寻我一趟罢。”
  “我就是起镖师之效用?”李二郎忍不住吐槽,却还是仗义地应下。
  毕竟这般晚,莫婤独行在大隋巷弄间,是极危险的。
  这不,方行至半路,他们就被抢劫的蒙面人堵在了街口。
  “呦,今个走运,两头小肥羊!”
  “别废话,先抢,再杀人灭口!”
  “冲啊——”
  四人提着刀,朝着他们扑过来。
  见状,李世民不慌不忙地取下背着的弓箭,从箭箙中抽出两只羽箭,双箭齐发,将四人射了个对穿。
  莫婤早在贼人放狠话时,就退后几步,将舞台让给了李世民,连曼陀罗子粉都懒得摸了。
  见贼人被李世民轻而易举射中,虽早有预料,但仍觉惊叹。
  正了正方才无半点晃动的金缕幞头,李世民抽了羽箭,领着莫婤快步绕过。
  无惊无险回了高府,一进屋就被挎了接产箱的莫母提溜着,上了出行的马车。
  马车头挂着个“单”字,除了驾马的车夫,还有四位护卫陪同。
  “阿娘,杜娘子发动了?”
  莫母点点头,扔了本接产书给她温习。
  下了马车,同莫母疾行至产房偏院,将门起开个缝,挤了进去。
  绕过织锦挂屏,躬身穿纱帘,就见着杜娘子松了紧抓的床架子,又滚到斗柜上蹭着。
  杜娘子见了她们,在大丫鬟玉娥地搀扶下,跌跌撞撞过来喊道:
  “顺娘,我肚子好痛!”
  “约莫几刻钟疼一下。”莫母忙上前,揽着她急急询问。
  “每刻都疼得想死,还见着我太奶了!”
  “没见着夫君?”莫婤没忍住嘴贱,被莫母拧了也不敢动。
  “见着了,鼻青脸肿的丑死了,滚一边去。”说着还挥起了手,直呼晦气。
  莫婤这般问,也是为了确定杜娘子是否疼得出现了癔症。
  见杜娘子如此回答,她忙踮脚取了多宝阁中的铁观音像。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多有得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将铁观音丢进了火盆。
  嫌火不够旺,她又问玉娥要了炭盒,翻找起来,竟在里头觅到除“乌薪”外,更好烧的石精炭。
  乌薪是优质硬木烧成的,烟少升热快,高门大户多用此炭;而石精炭,就是精煤,杂质少,火焰明亮,烧得比乌薪还猛。
  一样挑了些,皆掷进火盆中,火燃得更盛,直将铁观音烤得通红。
  让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醋盎,就是醋盆子端来,她用火钳将铁观音麻利夹进醋盎里,端着嗞啦冒气的醋盎到了杜娘子鼻前。
  一股股烟,混着剧烈地醋酸气,直冲杜娘子的鼻,杜娘子被熏得一激灵,逐渐清醒过来。
  “行了,要熏晕了!”
  见杜娘子中气十足地抵制,莫婤方移开了醋盎。
  “哎呦,有东西出来了!”
  还未等她歇口气,杜娘子又开始嚎。
  她忙上前,捞起杜娘子的裙,大腿上正缓缓流下股鲜血。
  “阿娘,见红了。”
  说罢,她喊了丫鬟打热水,帮着将先前便备好的产架搬了进来;而莫母正同大丫鬟一道,扶着杜娘子在屋内打圈。
  “顺娘,不行了,好痛,让我生啊!”
  杜娘子走了两步,说罢,就要蹲下使劲。
  瞧她这熟练的动作,莫婤警惕起来,难道是宫口就开全了?就算是经产妇,也是急产了。
  急产很是危险,轻易就会造成会阴或宫颈撕裂,在古代可是要死人的。
  莫母翻了个白眼,一把将她捞了起来,骂道:
  “胞宫口未开,我替你生啊?瞎用什么劲,真当拉矢1啊?”
  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瞧了莫婤一眼。
  她心虚了下,又在心中理直气壮地呐喊:劲使得是不对,但万一又是古代“特产”呢?这不能怪她啊!
  许是被莫母骂醒,杜娘子不再乱用力,跟着莫母的步子晃,莫婤还跟在她们身后,教她用“嘻嘻轻浅呼吸法”。
  用嘴吸入一小口空气,保持轻浅呼吸,让吸入和吐出的气量相同。见杜娘子掌握后,又教她生产时该怎么呼吸,来配合用力。
  烛火在灯盏里摇曳,灯芯贪婪地吸吮胡麻油,正大口吞噬着生命的点滴。
  莫婤再次探手查宫口后,示意莫母近乎开全了。
  “这次你来。”
  见方才莫婤表现得这般老道,杜娘子瞧着状态也高,莫母让她主导接生。
  扶着杜娘子攥紧楠木架子,莫婤蹲下身喊号子;莫母则帮扶着杜娘子上半身,以防她没力气跌倒。
  “深吸口气,憋住,用力往下拉,就跟拉屎一样!”
  “方才不说,不是拉矢吗?”
  杜娘子本就烦躁,闻及,火一下就上来了,莫母帮她接生时可没说过这般话。
  其实是莫母当时同她不熟,想着做生意还是文雅些好,谁知她闺女分明是高夫人当小小姐一般养大的,怎这般粗鲁。
  难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思及此,一心要让莫婤嫁个好人家的莫母,又焦心了两分。
  万般念头闪过,手还不能闲着,莫母索性用指将杜娘子嘴捏上,边逼她用力,边警告:
  “闭嘴,别散了气!”
  “很好,再来——”
  当杜娘子觉矢似被拉出来时,莫婤换了指令:
  “见到头了,吹起,像吹蜡烛一样。”
  “呼——呼——”
  还没搞明白自己是不是真拉了,这般不雅,听她换了号子,忙跟着指挥哈气。
  待胎儿成功娩出后,莫婤在火上反复撺几道,直将剪子烧红后,用其断脐,将婴儿给了举着包被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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