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众人一看冯镜嫆这态度就懂了,左都督夫人也是不抗拒女儿同江夏侯复合的。
  众人目送陈樾往外走。
  不多时,陪送的都人回来,有好事的命妇一问,方知陈樾不仅一路抱着棠袖出了公主府,还直接将棠袖抱上马车。直至都人折回前,马车上始终没人下来。
  都人说看马车行进方向,应当是往江夏侯府去的。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嗯……
  陈樾亲自接棠袖回江夏侯府……
  很显然,不管两人最终复合与否,倘使棠袖今次真的进了江夏侯府,她若还想像之前那样走人,怕是没那么容易。
  看陈樾那架势,保不齐为了留下棠袖,要对棠袖用些什么手段——
  不过冯镜嫆这个当娘的都没拦着陈樾不让他带棠袖走,棠袖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44章 石榴 葡萄。
  被认定需要自求多福的棠袖安然睡在陈樾怀里。
  江夏侯府的车辇很稳, 车夫驾车的手也很稳,整段路程没有丝毫颠簸,棠袖完全没被中途晃醒。是以到了江夏侯府, 看她仍沉沉睡着, 容颜恬静,眉宇放松,两颊浅浅潮红晕染,似犹处梦中, 陈樾并未喊醒她,而是抱起她下车,入了江夏侯府的大门。
  流彩跟上。
  刚进门,就与迎接难得回府的侯爷的丫鬟仆从们撞个正着。
  双方皆止步。
  然后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丫鬟仆从们还没来得及诧异怎么流彩也来了,流彩已先行开口道:“我去照顾小姐, 回头再找你们聊。”
  语毕,赶紧小跑着去追陈樾。
  看流彩去的方向,不出意外目的地应该是侯爷住的正房, 即流彩随夫人离开侯府前居住的希言苑,丫鬟仆从们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而后才恍惚记起,好像刚才从他们面前经过的侯爷怀里确实抱着个人……
  侯爷疑心重, 又洁身自好, 必不会抱夫人以外的人。
  所以,是夫人回来了?!
  丫鬟仆从们大喜。
  回来了好啊,回来了就说明夫人跟侯爷和好了,侯府女主人归位, 以后他们再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活,生怕哪天侯爷终于心灰意冷觉得夫人不会回来,府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把他们统统赶出去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今天侯爷是使了什么计才设法将夫人骗回来,府里这么多人,大家群策群力、集思广益,未必就没有撮合夫人与侯爷重归于好之力。
  和离前两位主子的感情有多深,有多恩爱,外头能看到的都是表面,他们这些在府里伺候的才是最有资格发言的。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相信府里不管是谁,都绝对铆足了劲想要为两位复合出一把力。
  确定目标一致,丫鬟仆从们火速找到车夫询问,果不其然得到侯爷是钻了夫人醉酒的空子,才将夫人带回府的回答,大家互相对视一番,颇有些心照不宣。
  就知道以夫人的性子,必不可能这么好说话地同意侯爷带她回来。
  夫人对侯爷还是太放心了。
  丫鬟仆从们很是鄙夷自家侯爷趁人之危的哄骗手段,嘴上却异口同声地道:“快去希言苑!”
  可不能只让流彩一人照顾夫人!
  得所有人齐上阵,务必要让夫人回忆起以前还在侯府时的舒适亲切,明确感知到有他们在身边的好,当然最重要的是侯爷的好,这才能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令夫人酒醒后知道自己着了道也不会生侯爷的气,更甚将错就错,直接住下来……
  这简直是一箭双雕,不,一箭叕雕之举!
  思及于此,丫鬟仆从们摩拳擦掌,直奔希言苑。
  “你去打水、你去烧火、你去备菜、你去炖汤,”一连串安排被为首的曾近身伺候过棠袖的丫鬟吩咐下去,几乎整个江夏侯府全动作起来,“夫人应当傍晚会醒,届时一定要将夫人伺候好。夫人的喜好都还记得吧?”
  “记得!”
  “记得就好。往后诸位可还能继续留在侯府,就全看今日了。”为首的丫鬟说着,深吸一口气,“各去做事吧。动静小点,别吵到夫人。”
  大家依言散开。
  为首的丫鬟再深吸一口气,将过于激动的情绪按捺下去,方轻手轻脚地进到希言苑。
  正巧流彩端着盆从卧房里出来,看起来是要打水给夫人擦洗,丫鬟忙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抢过盆小声道:“我来。”
  流彩见是她,没和她争。
  她便心里有数了,夫人今天有一半的可能会留在侯府。复问:“侯爷还在里面?”
  流彩点头。
  “侯爷说出宫的时候有告假,下午就不过去了。”
  丫鬟闻言,哪能不明白侯爷打着陪睡的主意,当即抿抿唇,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正色道:“那待会儿你也歇着。我昨儿才给你屋扫过地,被褥也换了新的,干净着呢。”
  流彩讶然:“我走之前不是说那屋留给你,你没搬进去?”
  她那间屋子是侯府最好的丫鬟下房,比一些大户人家里的正房还要精致。
  丫鬟摇头:“哪能啊,我寻思着保不准哪天你就突然跟夫人一块儿回来了……”
  流彩失笑。
  可不是就突然回来了。
  流彩观察四周。
  老实说,早在寿宁公主府的宫女呈上琼浆时,她就想倘如侯爷知道了小姐吃酒,必定会借机做点什么,没承想侯爷居然将小姐带回侯府。
  看周围和记忆中毫无二致的陈设,流彩有点感慨,一晃一年多过去,江夏侯府竟还是原先的模样,什么都没变。
  人常说物是人非,侯爷却依然如故,料想等小姐醒来看到这样的侯府,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心软的吧。
  侯府下人们训练有素,仅短短工夫,厨房就已在蒸气腾腾地烧水,流彩和丫鬟稍作等待便打了盆温度正好的热水。回到卧房,两人只消拧巾子递巾子,擦洗的活儿全由陈樾自己来。
  这会儿是未时,外头日头正晒,好在窗户一直敞着,和风徐徐吹入,轻薄柔软的纱幔泛起层叠波光。陈樾便坐在这波光下的床沿处,一丝不苟地替棠袖把脸擦了把手洗了,身上也解开道袍简单拭过,确保棠袖清清爽爽睡着不难受,他把巾子递给流彩,示意她们出去。
  期间棠袖始终没醒。
  不知是身处的环境和身边的人都太过熟悉的缘故,还是真的喝太多醉到不省人事,棠袖睡得很沉,包括陈樾扶她起来她也没醒,呼吸清浅悠长。陈樾看了她片刻,渐渐的竟也有些犯困。
  他便脱掉飞鱼服,在她身边躺下。
  就在陈樾同样以为,棠袖不到傍晚不会醒时,她忽然醒了。
  睁开眼,入目即是床帐上的石榴纹样,多子多福的象征,既陌生,又熟悉,棠袖盯着纹样,许久没眨一下眼。
  陈樾只是小憩,立刻注意到棠袖醒了。
  发觉她醒后不说话,也没动作,陈樾心下觉得奇怪,同时又有点忐忑她是不是不高兴她一觉睡醒居然被带到侯府,撑起身问:“哪里不舒服吗?”
  棠袖眨了下眼。
  但仍盯着那石榴纹样看,口中慢吞吞道:“石榴。”
  陈樾跟着看了眼:“嗯,石榴。想吃?”
  他正想现在这个时节,京城及周边城镇的石榴树顶多才刚开花,远没到结果的时候,不知谁家有成熟的果子,得派人去四处打听找找看,就听棠袖道:“想吃又不想吃。”她闭了下眼,语气透出少许不易察觉的恹恹,“我也不知道。”
  自打做了那个梦,棠袖认为她对所有象征多子多福的东西应该都是敬谢不敏。石榴恰在其列。
  可石榴又确实很好吃,那么饱满,那么甜……
  棠袖有点纠结。
  那么好吃的东西,根本舍不得讨厌。
  所以还是想吃吧。
  遂更加恹恹,也更加坦诚:“我想了想,还是想吃。”
  陈樾道:“我让人去买。”
  情知棠袖现在脑子有点迷糊,陈樾也没提醒她现下这个季节不一定能买得到新鲜的石榴,总归她鲜少会向他要东西,他乐得动用一切权势讨她欢心。
  出于陈樾个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每每他与棠袖在一起时,无论流彩还是别的丫鬟,抑或是暗中保护的锦衣卫,必都不允许在近处守着,因此陈樾下了床,亲自去吩咐买石榴。回来见棠袖换了个趴伏的姿势,下巴抵在枕头上看着什么。
  “殿下给我的镯子,”等陈樾走近,她抬高手腕,让他能瞧仔细,“好看吗?”
  她难得的炫耀。
  陈樾记性何其好,一眼认出这只翡翠镯子是早年太后赏赐给瑞安长公主的,饶是他这个当儿子的都没见瑞安长公主戴过几次,不想这次戴,竟直接送给棠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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