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且就像陈樾所说,那可是冯府,全大明最有钱的富商的宅邸,要什么没有,因此棠袖只收拾了些衣物,便赶去门口跟冯镜嫆汇合。
冯镜嫆正要让人去至简居催棠袖,见要催的来了,转而同韵夫人说她和棠袖最迟廿二那天回来,这段时间家里的一应事务就由韵夫人多操点心。
韵夫人点头应好。
以往年前冯镜嫆也不是没去冯府住过,韵夫人早习惯替大嫂掌家。
旁边棠褋也对棠袖说她会乖乖在家等姐姐回来。
棠袖听了说:“没事可以来冯府找我啊。”
棠褋道:“这……”
她又不是冯府的亲戚,怎么好意思上门叨扰?
旁边棠蔚插嘴:“对啊,大不了等过几天我放假,我带你去。”棠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棠褋在犹豫什么,又补充一句,“你小时候也去冯府住过的,喊外公喊得比我还亲。”
棠褋不可置信。
她小时候那么外向?
求证地望向姐姐,就见姐姐点头,肯定了哥哥的说法。
棠褋更加不可置信。
那时候她多大,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她一脸震惊的样子,周围人都笑了。
她那时候不仅敢对冯筑喊外公,还敢扒冯筑身上揪胡子玩呢。
所以如果她去冯府,冯筑根本不会觉得叨扰不说,相反还会很欢迎她和棠蔚。冯筑对他们两个也是当自家孙辈看的。
“想来就来,我今年不忙,”棠袖给棠褋快要散开的围脖系紧,北京这冬天越来越冷了,“都是一家人,别拿自己当外人。”
棠褋听话地应下。
再说了几句,棠袖和冯镜嫆坐上车舆,出发前往冯府。
自从棠袖外祖母去世,冯筑长时间在外做生意,平均一年差不多只回京一到两次。饶是近些年他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心休养,他也仍每年至少有十个月的时间都在外忙碌,回京后同样不闲着。
这不,棠袖和冯镜嫆的车还没到,远远就见冯府门前已经停了好些车,都是闻得冯筑回京立即来拜访的。
放下帘子,棠袖和冯镜嫆对视一眼。
二人谁都没说话。
少顷,冯镜嫆率先移开目光,浑然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棠袖懂了。
她娘这次回娘家就是来享福的,不想管事。
……那就只能她管。
这种时候来找外公的人多为拉近关系,以免一年没见外公忘记他们,并不会谈生意。而外公在生意场之外一贯不喜这种往来。
两位长辈都不管,那不用说,只能她这个晚辈接手。
棠袖顿觉她跟棠褋说她不忙的话说早了,到头来她还是要忙。
不过也没办法,能者多劳。
再说过年嘛,谁不忙,忙着忙着就习惯了。
棠袖安慰着自己,抱紧汤婆子下车。
进到冯府正厅,冯筑正在和客人谈话。
乍看冯筑嘴角噙着笑容,态度温和,但凭棠袖对他的了解,那副从欧逻巴远渡重洋运来的水晶眼镜底下,肯定满满都是不耐烦的敷衍。
要不怎么说一脉相承,棠袖能养成超过第二遍就嫌烦的急性子,也是有家学渊源的影响在。
“藏藏来了。”
见棠袖入得厅内,冯筑笑容立马变得亲切,敷衍也没了。
他一面招手让棠袖近前,一面对客人道:“这便是我刚才提到的外孙女。”
客人自然认识棠袖。
当即连忙行礼,口称江夏侯夫人。
棠袖回礼。
接着双方自然而然地交谈起来,冯筑也自然而然地离开正厅,去冯镜嫆窝着的隔壁喝茶。
冯镜嫆给他倒茶,顺势睨一眼正厅。
她道:“就这么交给藏藏?”
冯筑道:“你又不管,不交给藏藏还能交给谁。”
冯筑捧着热茶慢慢地品。
入京这大半天,又是进宫面圣又是回府见客,总算能坐下来歇会儿。
便摘掉被热气熏得雾蒙蒙的水晶眼镜,回冯镜嫆道:“别告诉我你现在想管了。”
冯镜嫆道:“那您大可放心,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管。”
也没那个资格管。
早在很多年前,棠东启上门提亲,她点头答应的那天,冯镜嫆就知道,他们冯家不能再出新的富商了,否则迟早会引来灭门之灾。
朝廷明文规定,“凡公侯内外四品以上官,不得令子弟、家人、奴仆于市肆开张铺店,生放钱债及出外行商中盐,兴贩物货。”
因此除出嫁时的大批嫁妆,冯镜嫆并未接手冯家生意。
待生了棠袖,冯镜嫆也早早告诫棠袖,既出身官宦之家,日后少不得也要嫁进另一个官宦之家,那么长大后不管做什么,都绝对不可以经商。
冯家已经很有钱了,如若再凭借棠东启或者皇贵妃的势力收揽更多钱财,莫说皇帝知道后会不高兴,便是朝中哪个比棠东启权势高的大官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足以让冯家吃不了兜着走。
棠袖记下告诫。
这才有到得现在,堪为大明首富的冯家,实际只冯筑一人在打理。
冯镜嫆恪守承诺万事不管,棠袖也顶多帮冯筑看看账本,抑或如眼下这般帮忙见一见客人,再多也是不管的。
想到这,冯镜嫆再给冯筑倒杯茶,说:“你以前一直问我,为什么会给她大名起棠袖,小字起藏藏。”
冯筑嗯了声:“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袖之一字,除去指袖子本身,更有藏于袖中之意。
想让她将她的天赋、她的能力、她的聪慧等等等等不可以过分显露在外的,全往里藏一藏——
否则叫外界知晓她生来便有过目不忘之能,他们冯家,乃至棠府,恐怕早落得不太好的下场。
“是她自己争气,”想起上午皇帝的褒奖,冯筑叹息道,“我也没想过她能走这么远。”
行善是棠袖自己做的。
亲近皇帝也是她自己选的。
嫁长公主之子同样是她自己定的。
否则后宫妃嫔那么多,妃嫔侄女也那么多,何以只棠袖一人走到今天这般高度?
全靠她自己。
“是啊。她虽然没按我预想的路去走,但她自己走的比我预想的稳多了。”冯镜嫆拿着茶盅和冯筑碰了碰,“就庆幸咱家出了个她吧。”
……
在冯府住的日子,和在别的地方很不一样。
概因冯筑他老人家睡得早起得也早,加之空置了一整年的宅邸要打扫清理,要更换东西,要接待客人,要这这那那一大堆事,即便吩咐了动静小点,也不免还是会吵到棠袖。
常常棠袖一睁眼,屋里屋外都乌漆嘛黑,但传来动静的那边早已干得热火朝天。
无奈,棠袖只得跟着早睡早起,以致同样早睡早起的陈樾都不方便找她了。
但陈樾到底是陈樾,棠袖住进冯府五天,得有那么两三天她的窗户会被从外面打开。
尽管摸进来了也只能见缝插针地简单说说话,毕竟棠袖要忙的事多,然这么一次次累积下来,两人相处的时长居然也相当可观,陈樾让留窗户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如此过去半月,陈樾生日到了。
陈樾提前就已请好假,这天不等天亮,他直接就往冯府去。
藏藏应该起来了。
他心想,这点默契,他们夫妻应当还是有的。
第39章 平安 烟火。
前夫前妻有没有默契暂时不清楚, 反正陈樾和陈檖是真有兄弟默契。
出了江夏侯府,陈樾刚从瑞安长公主府门前经过,就见公主府的侧门突然开了条缝, 陈檖从缝里闪出。
左右张望好一番, 确定街上没有第三个人,陈檖这才小跑过来,将礼物塞给陈樾。
“兄长,”他连说话都特别小声, 整个跟做贼似的,“弟弟祝你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完了又说:“我应当是今天第一个给兄长送生辰礼的吧?”
讨好之意非常明显,希望兄长看在他起这么早送礼的份上不要再给他加作业了。
作业太多真的做不完, 过年放假也做不完。
陈檖满心都在念着作业,丝毫没注意到陈樾的眼神变化。
直等陈樾开口,陈檖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又犯蠢了。
“我现在没空收你的礼物, ”陈樾道,“要么你自己跑一趟侯府放好,要么你等到晚上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