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是早些年漂洋过海,从欧逻巴那边的意大里亚来的天主教传教士,名唤利玛窦。
  “微臣见过皇孙殿下,见过江夏侯夫人。”
  利玛窦放下画笔给两人行礼。
  朱由校绷着肉乎乎的小脸,很有天家气势地道声起,棠袖也回以万福。
  利玛窦之所以认识棠袖,源于去年他与翰林院检讨徐光启合译的《几何原本》。棠袖算是最早一批看到这书的,看完觉得《几何原本》很好很有用,便让人往民间推广,利玛窦得知后特意找徐光启一同写了信致谢,由此和棠袖有了交集。
  “先生在画油画?”
  棠袖牵着朱由校走进亭子,见画布上涂抹着大片色彩,隐约能辨认出是利玛窦以自身角度观察的刚才她和朱由校玩耍的情景。
  只不知那特别明显的一片留白,可是因着她和朱由校一直移动而没能画成。
  利玛窦答:“正是。”
  利玛窦来大明已经二十多年,官话学得很好,几乎听不出意大里亚的口音。他礼节也学得好,甚至比土生土长的京师人更懂贵族之间的一些往来,主动解释道:“刚刚微臣无意间看到夫人与皇孙殿下玩耍,觉得心中十分温暖,情难自禁便画了下来。微臣未经允许便自作主张,还望殿下和夫人莫要见怪。”
  这话有点长,朱由校听不太懂。
  小皇孙抬头看婶婶。
  见婶婶笑着回视自己,明显是要自己回话,他不由挺起胸,十分谨慎地想了想才说:“不见怪。”顿了顿又说,“很好看。”
  朱由校不懂什么是油画。
  但并不妨碍他认为那些颜色花花绿绿很好看。
  “先生继续画吧,”亭子边上摆着两盆开得正好的丈菊,棠袖带着朱由校过去坐,以丈菊为背景继续玩狗兔赛跑,“我和殿下尽量静坐不动。”
  闻言,利玛窦无不应好,立刻就要调色。
  旁观的魏忠贤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只神情更加恭谨。
  客氏更是大气不敢出。
  时间渐渐流逝,留白即将涂满之时,皇帝过来了。
  刚还乖巧坐着的朱由校顿时兔子似的噌一下跳起来:“长孙由校见过祖父皇帝陛下。”
  这一句说得格外流畅,皇帝和蔼地摸摸小孩脑袋。
  转眼见棠袖居然让流彩给利玛窦拿金叶子,皇帝和蔼表情登时一收:“又当散财童女。”
  棠袖没接话。
  她比谁都清楚,皇帝什么都不喜欢,唯独喜欢钱。
  据闻她还在冯镜嫆肚子里的时候,得知外公对外宣称不管生下来的是男是女,日后冯家的钱都会交到孩子手里,皇帝立即表示出对她的看重。
  等她出生后,见外公果然大把大把的拿钱给她,皇帝对她的看重更重了。
  重到都见不得她给别人赏赐。
  皇帝摆手,让利玛窦拿了赏赐赶紧下去,也让客氏抱皇孙回去。
  “婶婶,我走了。”
  朱由校捏着小狗小兔小金叶子,一步三回头,万般不舍。
  棠袖笑着挥手。
  然后才同皇帝道:“皇贵妃她们正在选驸马,皇上不去瞧瞧?”
  皇帝说:“不去。”
  他连自己的万寿圣节都懒得让百官朝贺,更不必说选女婿。
  也是皇帝小时候被管得太严,上有太后李氏下有首辅张居正,这么两座大山盯着,皇帝可不得安分听话。后来张居正去世,皇帝亲政,太后也逐渐年迈,管不动皇帝,多年压制陡然解除,那种逆反式的爆发是非常可怕的。
  以致国本之争甫一开始,立马就学祖父嘉靖不上朝。
  不仅不上朝,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想要打破嘉靖创下的记录——这样的皇帝焉能在乎那些繁文缛礼?
  这才有棠袖的不守礼不仅没被皇帝降罪不说,她还能问他要来免罪的口谕,完全是两人臭味相投,都讨厌刻板的规章制度。
  因此皇帝一句不去,棠袖哪还能不明白皇帝心里有谱儿,早选好驸马了。
  她就知道叫她们这些女眷进宫其实没多大用。
  这时陈樾也过来了。
  他同皇帝附耳,皇帝听完嗯了声,抬脚就要离开。
  离开前对棠袖道:“朕走了,你俩好好说话。”
  棠袖陈樾于是奉旨说话。
  第29章 香囊 一百两。
  皇帝一走, 流彩又在稍远处守着不过来,亭子里便只余棠袖和陈樾。
  两人对视。
  须臾,棠袖没忍住, 笑了。
  她坐回丈菊跟前的位置, 随手捏起丈菊掉下来的几颗种子把玩,道:“皇上怎么又开始管咱俩的事,是不是你说什么了?”
  陈樾道:“没有。”
  他走过来,在棠袖旁边坐下, 弯腰拍她袍角沾到的灰:“应该是母亲说了什么。”
  “嗯?”
  棠袖侧目。
  怎么还扯到长公主了?
  陈樾直起身道:“之前我告假养伤,母亲知道后来侯府看我,住了几日。可能是有人告诉母亲那天你送我回府的事,母亲觉得我们和好有望, 就进宫同陛下说了。”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希望他俩能够复合。
  只是再多的说客也抵不过棠袖自己的心思罢了。
  果然,棠袖道:“我就说陛下怎么让咱俩好好说话, 莫名其妙的……除了送你回去,别的你都没泄露吧?”
  陈樾摇头。
  连宋勉章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有在偷偷私会。
  听到偷偷二字,棠袖禁不住又笑了, 真的好像在背着所有人暗中偷情啊。
  想想前夜他们弄了那么大的动静,居然没引起丫鬟注意, 棠袖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感到庆幸,得亏流彩做事仔细, 不然别说四次了, 第一次就得半路叫停。
  便对陈樾道:“以后你来,必须得跟流彩说一声。”
  陈樾明白棠袖意思。
  他也觉得流彩知情有利无害。
  再者流彩忠心,口风也紧,即使他们两个很不幸运地真被谁撞到, 有流彩在,也能先一步拦住对方,想办法圆过去。
  陈樾点头:“那什么时候我再去?”
  说着看眼棠袖腰身,她月信还没来。
  “至少等我月信走了吧。”棠袖打个哈欠,“从昨天开始就特别能睡,今天进宫也差点迟到,应该快来了。”
  “只有特别能睡吗?”
  “嗯……脾气变得特别奇怪算不算?”
  “算。”
  “刚才我都懒得回皇上的话,幸好皇上宽宏大量没怪罪。”
  棠袖并不像别的女子那般耻于和夫婿提起月信。
  这却是出于陈樾自身的修养。
  她以前有时候来月信难受得厉害,陈樾不跟她分床不说,还会整夜搂着她给她暖肚子。偶尔血漏到衣服被褥上,他也二话不说立刻帮她处理,从不避讳。
  光这点,棠袖再没心没肺,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胜过许多男人。
  “那我岂不是要等很久,”陈樾道,“你不得先给我点甜头?”
  “甜头?”
  “比方说亲我一下。”
  棠袖瞥他一眼。
  手里丈菊种子的外壳已经全剥开了,露出里头小巧的浅色果实。棠袖细细打量,又凑到鼻端嗅闻,最终判断这东西如果没毒,好像是能吃的,回头叫人弄几盆送去至简居做熟了试试。
  便又捡起几颗完好的种子放进随身佩戴的荷包里,边拿帕子擦手边问陈樾:“亲哪?”
  陈樾没说话,侧了侧脸。
  凭棠袖对陈樾的了解,他想要的甜头,肯定不止亲一下,或者说不止亲脸这么简单。
  但还是很大方地凑过去,对准了他脸就准备亲。
  结果不出所料,没等她碰到,他已经扭回头,两张唇没有丝毫偏差地贴到一起。
  棠袖懒懒撩了下眼皮。
  她就知道。
  陈樾闷笑一声:“闭眼。”
  随即单手捧住她脸,轻轻咬她唇肉,更将她唇珠含入口中反复吸吮,吸得水声隐响,却是一直没伸舌头。
  棠袖又撩了下眼皮。
  她整个人愈发慵懒了,显然被亲得很舒服。
  不过心里却在想这人改性了,亲个嘴这么纯情?
  棠袖动动唇,刚要说话,突然纯情毫无预兆地转变成粗狂,他舌头闯进她本就没闭紧的齿关,扫荡一般搜刮她津液,水声更响,总算开始他一贯的真正的亲吻。
  这才对嘛。
  棠袖模糊地轻哼,安心闭眼。
  不知不觉间,棠袖坐到陈樾腿上,于是换成她低头捧着他的脸,她咬他吸他。陈樾一手圈着她腰,一手扶在她脊背,很驯服地仰着头,任她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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