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官不免有些激动了。
  这小官年轻,又才出名不久,远没到八面玲珑的地步,流彩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
  流彩没说什么。
  这种心思浅的人好拿捏,倘若真闹出事,直接拿银子打发了便是。
  不咸不淡再敲打几句,流彩抬手叩门。
  “小姐,人带来了。”
  “进来吧。”
  流彩领着小官进门。
  小官此前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不管小姐长相身材如何,哪怕上了岁数乃至极其丑陋肥胖残缺,他也定要表现完美,讨得小姐欢心。此刻听见声音,小官心下微动,这小姐似乎年纪不大。
  便大着胆子抬头,只一眼就愣住了。
  袅袅薄纱里,娉娉重帘后。
  芙蓉出水,美人出浴。
  这一幕始料未及,小官眼睛不由有些发直,什么表现不表现全忘得一干二净。
  对面的美人微微蹙眉。
  流彩立刻明白这是不满意了,不消美人发话,就忙把小官带走。
  及至跨过门槛,小官才堪堪回神:“奴还没……”
  “住嘴。”
  流彩低低斥了句,叫人把小官哪来的送哪去。
  马车刚歇没多久就原路返回,徒留站在门口的流彩有点发愁,连京城最当红的小官都扛不住她家小姐的姿色,她该去哪找个能扛得住的?
  现在的小官也真是的,居然连最基本的定力都没有,这能叫当红?当绿还差不多。
  正想着,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咳。
  流彩一惊。
  她欲要扬声喊护卫,却忽的福至心灵。
  “……侯爷?”
  话落,不远处的阴影里走来一人,可不正是陈樾。
  流彩有点尴尬。
  该不会刚才的事全被侯爷看见了吧?
  他竟然没有出面阻止?他怎么想的啊,是觉得以小姐的眼光绝对看不上那小官作态吗,所以稳坐钓鱼台,直到这个时候才出面……
  流彩越想越尴尬。
  她正寻思该找什么借口解释刚才的事,就听陈樾道:“她可是不满意?”
  流彩默了下。
  果然全看见了。
  她点头称是。
  然后就见陈樾扫了眼马车离开的方向,道:“我来吧。”
  流彩:“……”
  流彩不傻,一下就明白陈樾是什么意思。
  流彩其实觉得这办法可以,反正和离这么些天也没听小姐说过侯爷的坏话,料想小姐在这方面对侯爷还是满意的。
  但还是犹豫:“可……”
  可万一小姐认出侯爷呢?
  小姐指明的要小官,半句没提侯爷,摆明是不想再跟侯爷有这这那那的牵扯。
  若认出来,小姐必定要不高兴,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陈樾道:“把灯熄了就认不出来了。”
  流彩左思右想好一番,缓缓点头。
  折回卧房,丫鬟正在给棠袖护养头发。
  见流彩这么快又领了个人,棠袖有点惊讶,但也没多想,肯定是流彩料到她挑剔,所以提前安排了多找几个,流彩办事素来是最稳妥不过的。
  棠袖从镜子里看了看新小官,见这个虽没抬头看她,但至少知道对她揖礼,比之前那个强多了,便让去清洗一下。
  流彩带人离开。
  等再进来,棠袖已上了榻,手里拿着本书在翻。
  听见脚步声,棠袖正要抬头,可巧流彩熄掉门边照明最好的两盏灯,房内光线变暗,棠袖本就没打算继续看书,此刻直接放下,对小官道:“过来点,让我瞧瞧。”
  小官听话地近前几步。
  却是不等棠袖细看,流彩又吹了盏灯。
  屋里更暗了。
  棠袖视线随之变得模糊,没太看清小官长相如何,只依稀瞧出单衣下身材不错,人高马大的,挺符合她口味。
  就是怎么觉得……
  好像有哪里熟悉呢?
  第13章 温度 有点烧。
  那点熟悉感很微妙,说不清道不明,但又切切实实存在着,棠袖不自觉对小官多看了好几眼。
  “小姐。”
  流彩这时出声:“再不歇,明儿该起晚了。”
  明天约好了上午要试新做的夏衣。
  棠袖嗯了声。
  流彩再熄掉小官附近的一盏灯,关门离开。
  屋内陷入沉寂。
  小官缄默着,也不动,直挺挺站在原地,跟木头桩子似的。
  棠袖觉得有趣。
  难怪他不是最先被流彩带进来的,这也太老实了。
  他不说话,棠袖说。
  “该会的都会吧?”棠袖问。
  小官还是不说话,只点头。
  棠袖道:“把剩下的灯吹了,过来吧。”
  剩下的灯只余两盏。小官先吹了他前方那盏,接着走向棠袖靠坐着的床榻,在棠袖微眯着眼看他时,不紧不慢地吹掉最后一盏。
  屋内彻底变暗,棠袖收回视线,管这小官到底长得如何,还是那句话,男人吹了灯都一个样,好用就行。
  若不好用,再换个新的便是。
  棠袖漫不经意地想着,见黑暗中小官上得榻来,朝她近了近,宽阔肩背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严丝合缝。
  她这才发觉这小官是真高,估摸着跟陈樾差不多。
  一想到陈樾,方才那点被转移的熟悉感悄悄绕回来,棠袖不自觉又眯起眼。
  明明太暗什么都看不清,只依稀能辨得属于小官的轮廓没有多余的动作,还是一如方才的安分木讷,可莫名的,棠袖就是知道他准备亲她,便说:“别做不必要的事。”
  小官轮廓微停顿了下。
  他似乎是点了下头,然后朝她更近了。
  因为才清洗过,他身上泛着湿漉漉的水汽,随着距离逐渐缩减,水汽渗入呼吸之中,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而他实在太高大了,使得他越靠近,那种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就越强烈,同时那点熟悉感也越发深刻。
  棠袖忽然有点迟疑。
  这人……
  便是这点迟疑的工夫,察觉出她并未表示抗拒,男人伸手,解开了她的衣带。
  轻轻的一下,寝衣散开,露出在黑暗中也仍鲜明若堆雪的白皙。男人深深看一眼,继而垂眸,俯身,低下头去。
  唇齿才触碰到,还未来得及将那雪暖化,就感到她身体陡的一僵。
  下一刻,她一把抓住他手腕。
  她手上其实没多少力气,他没觉得疼,正待继续,却听她厉声道:“你是谁?你给我起来!”
  听出她有些动怒,俨然已经认出他,男人只好停住,下地去点灯。
  灯光亮起,稍稍平复了气息的棠袖抬眸一看,果不其然是陈樾。
  “……”
  棠袖沉默。
  她掐掐眉心,许久没说话。
  反倒是陈樾看她领口还在敞着,怕她受凉,想给她衣带系好,刚朝她走两步,却遭她眼神极凌厉地一扫,他抿抿唇,后退两步回到原地站着。
  已经进入四月,再过几日便是小满。初夏的夜凉如水,顶着陈樾的注视,棠袖后知后觉地把寝衣整理好,又顺手抱起被子往身上一裹,终于开口。
  “陈樾,”她问,“你不好好当你的指挥使,跑我这干什么?”
  陈樾默了下。
  他大约是想编个比较靠谱的说法,毕竟真正的理由讲出来实在太难为情——哪个正常男人能为了哄老婆将自己伪装成小官?可面对棠袖,他还是摒弃了那些有的没的,诚实道:“想伺候你。”
  这朴实无华的回答令棠袖哽住。
  不期然的,棠袖想起他们的新婚夜。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那时的她不如现在见识得多,正是对异性有着天然好奇的时候,原本她打算洞房伊始就先下手为强把新郎官推倒,好好看看男子的身体和女子究竟哪里不一样,但思及之前听到的一些叮嘱,说新妇一定要矜持,这样才不会叫丈夫看轻云云,她便耐住性子,等陈樾先动。
  之后果然是陈樾先动了。
  只是他没经验,怕太莽撞让她不舒服,便很细致地以唇舌一点点抚慰取悦。直到她觉得可以了,他才进行他的下一步,整个过程还算顺利契合。
  他们两个打从一开始就是他伺候她,后头换再多的花样也依然如此。
  他乐意,她也没什么好抗拒的。反正是他自己要主动,她只需要享受便好。
  可再新奇的感受、再舒适的手段,久了也就不新奇、不舒适了。
  床笫之上没法叫她有新鲜感,更不必提床笫之下他话少。
  棠袖想,除去那个梦,她之所以会对陈樾腻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出在他这个性格上。
  他真的太沉默了,很多东西都不跟她说,反之亦然,不管她跟他说家里的二三事也好,外头的各路消息也罢,哪怕她跟他提及要用一笔数额巨大的银子,他也只回一句随你安排,其余的一概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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