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公主府,瑞安长公主正听宫女复述打听到的有关赏春宴的消息,抬头就见她那蠢儿子来了。
瑞安长公主一看陈樾就头疼。
她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有这种蠢到连媳妇都守不住的儿子?
忍了又忍,也还是没能忍住,不雅地翻个白眼:“怎么又来了?”
翻完白眼,瑞安长公主刚要调整表情,却忽然想到什么,指尖在空中不自觉比划几下,隐隐有所悟。
她这座长公主府位于十王府街,棠袖从太液池回家的话,刚好要从十王府街经过。
所以陈樾这时候过来,是为了趁这个机会拦棠袖?
瑞安长公主悟完,立即问陈樾,陈樾没开口,但那样子明显是默认。
瑞安长公主无语。
棠袖马车再能从她府前经过又怎样,你敢光明正大地站门口等着拦车吗?
“你这个……”
瑞安长公主欲要骂他没脑子,话到嘴边却突然反应过来,她儿子到底真蠢假蠢她还是知道的,他这几天真的一直忙着办案,没空找棠袖?不见得吧。
“你是不是在偷偷摸摸做什么,”瑞安长公主怀疑地看陈樾,“有什么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能知道的?”
果然,陈樾应道:“是在查些东西,不过不太方便告诉您。”
——他在查棠袖为什么和离。
前日面圣完出宫后,他着手将江夏侯府上下清查了遍,查到一点东西,昨日又去了棠府验证,到今日已大致有了点头绪,这才想着找棠袖,验证他猜的对不对。
他很清楚,若不将真正的理由查出来,任他再怎么挽回,怕都踩不中棠袖在意的那个点。
她与旁人总是不同的。
得知陈樾查的跟棠袖有关,瑞安长公主心中大悦,不怕他在挽留棠袖的时候做的全是无用功,就怕他根本做都不做。
既然他已经在偷偷地做了,那她也不必太过担忧,他连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都能坐稳,相信追回媳妇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边放下心的瑞安长公主开始向儿子传授自己从小说里看来的追妻法则一二三,未料传授得太过入迷,导致陈樾错过拦棠袖的马车,瑞安长公主知道后悔得险些把珍藏的小说全扔了;那边一路畅通无阻的棠袖刚回到棠府,静心院的丫鬟就迎上她,请她过去,棠褋则回三房见韵夫人。
回到三房,棠褋把今日见闻同养母说了,末了十分惊叹棠袖的记忆力,认人速度比照本宣科的念书还快。
“母亲可知姐姐过目不忘?”棠褋问,“我以前都没听说过。”
韵夫人道:“应该是吧,我也没听说过。”
棠褋想了想,许是姐姐不喜出风头,便从未宣扬。
一旁瑜三爷插嘴道:“没听说过不是很正常,我亲眼看着她长大,我都不知道她还能过目不忘。要我说肯定是因为跟陈,咳嗯,跟江夏侯住了三年,天天看他查案子,就耳濡目染染上了,换我我也能记性突飞猛进。”
棠褋疑惑,是这样吗?
可记性这东西是天生的,除非天赋异禀,否则寻常人想要改变需花费极大的精力,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只住在一起就能耳濡目染?
如果是这样,江夏侯麾下那么多锦衣卫不也该统统过目不忘?
棠褋觉得养父说的不对,姐姐过目不忘肯定是天生的,跟江夏侯无关。
所以姐姐就是厉害,凭什么一定要把原因安在江夏侯身上?
也不知道江夏侯可清楚姐姐这个能力,棠褋赌气地想,夫妻三年,再粗心大意的人也能发现枕边人的一些优点吧?
她不信江夏侯什么都不清楚。
“……刚到家就又出了门?”
被隔空迁怒的江夏侯听着手下的汇报,略想了想,翻身上马。
等他做点准备再赶到郊外庄子,棠袖已在庄子内的温泉舒舒服服地泡着了。
于是扑通一声,夕阳西下,水花四溅,刚刚还只棠袖一人的温泉里此时多出第二个人来。
棠袖没慌,她沉着地扫了这第二个人一眼,见他曳撒红得不同寻常,似是染了血,她道:“受伤了?”
陈樾说:“没有。”
“哦,那请你出去,”棠袖神情未动,“我这是私人庄子,禁止外人进入。”
陈樾没反驳,顺应地从温泉中起身。
却也没离开,他径自脱掉沾着血的曳撒,露出里头尚还洁净的中衣。中衣早被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显出流畅结实的肌肉轮廓,有水珠顺着他喉结往下淌,潮湿泛滥,棠袖不禁挪开眼。
棠袖觉得她不能看陈樾,这样合她口味的身体,再看下去恐怕会出事。
殊不知陈樾此时也没法看她。
极其轻薄的浴巾围在双肩之下,依稀能望见雪白柔软的起伏沟壑……
陈樾喉头微动。
他撇开眼。
这温泉水似乎有些过于热了。
第7章 猜测 我不是你的夫君吗?
棠袖其实挺无奈的。
要不是她在赏春宴上看多那些因为养尊处优而显得十分文弱单薄,感觉像没长成的小鸡仔似的一点都不孔武有力的少爷,现在的她也不至于觉得陈樾顺眼。
……岂止是顺眼。
棠袖觉得她胃口着实是被陈樾给养刁了,明明以前她最注重外表长相,现在却不管碰着哪个男人都要下意识拿陈樾的身材来进行对比,连最起码的身高都不及陈樾的,她根本不会多看哪怕一眼。
陈樾带给她的影响太大了。
思及此,棠袖垂眼盯着水面,坚决不肯再看陈樾,生怕自己把持不住跟他旧情复燃。
只说:“怎么还不走?”
陈樾同样注视着不断荡漾的泉水。
他道:“我有话想要问你。”
“什么话?”
“这庄子是外祖岳父……”
还没说完,陈樾眼角余光就瞥见棠袖抬起头,目光幽幽地望过来。
这一眼与刚才很不一样,满含危险,她不乐意他这么喊。
陈樾微顿,改口道:“是冯翁名下的?”
陈樾外祖岳父,即棠袖外祖父。
棠袖外祖父是京师,乃至全大明都赫赫有名的富商,皇帝曾在一次赈济中召见,口称冯翁,久而久之其余人也都跟着这么喊。
一听冯翁二字,棠袖眼神迅速回温。
她嗯了声,手指轻轻拨弄水面:“外公听说我和离,就派人送了钥匙,叫我过来散散心。”
刚好庄子里有口天然温泉,趁现在早晚还冷着,泡泡温泉暖暖身,说不定也有助于改善她睡眠不好的问题。
不仅如此,外公的人还给她送来一大堆珍珠玉石、宅子别院等,传话说冯翁让她可劲儿玩,千万别为着和离伤神。
——伤神她是肯定不会的。
不知陈樾可会。
怀揣着好奇,以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疑似是内疚的情绪,棠袖摒弃意欲躁动的春情,不动声色地观察起陈樾,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然后就看出陈樾这几日查案大抵有些辛苦,眼里都起血丝了。
陈樾是何等敏锐之人,几乎在棠袖开始观察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注意到她的视线。但他毫无所觉一般,继续问:“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棠袖说:“不知道。”
至少先住个十天半月,看温泉能不能改善她睡眠。如果能的话,那就再住久一点。
反正京中近来没有大事发生,她不出面,在京郊庄子里窝着也没谁敢打扰。
不过……
陈樾特意跑来就是为了问庄子的事?
总不能是庄子里不干净吧,外公在这方面一向很谨慎的。
自家人不怀疑自家人,棠袖不认为是外公出了差错,那差错就只能出在陈樾身上。且以陈樾一贯多疑的性格,他都能不请自来了,定然已经查明这处庄子的底细,锦衣卫手眼通天,这北京城里就没有他指挥使不知道的事。
换言之,陈樾完全是没话找话,他不想走才找这种烂借口拖延时间。
至于他为什么不想走……
“有话直说吧,”棠袖懒得猜指挥使的心思,“你到底想问什么?”
听出她语气有点不高兴,陈樾抬眸。
这一抬,他眼里血丝更明显了,像是几天几夜没休息一样。
好在他没让棠袖更不高兴,缓缓开口道:“我查了下,过去这几个月,你睡眠不太好。”
棠袖心里轻轻一跳。
他居然用了“查”这个字。
同床共枕三年,棠袖比任何人都清楚陈樾的手段。他敢这么说,就表明他已经掌握某些证据——
恐怕他已经知道她和离的原因了。
果然,陈樾道:“我问了那几位大夫,也去寺里见了大师,他们说你难眠,不寐,即使睡着也会一直做梦,最开始的时候,你甚至连着数天不敢睡觉。”
一改往常的寡言少语,陈樾慢慢靠近过来,不容棠袖躲闪般,深深望进她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