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想想这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而已,白知景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想不起来反函数图像是长什么样子。
“那就不着急,”面对白知景,应许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我们慢慢来。”
“那你妹妹呢?”白知景反握住应许的手,“她要多久才能修复呢?”
“我也不知道,”应许垂眸,沉默片刻才说,“景儿,是我没有把她教好。”
白知景心中酸楚:“不是的,应许,不是这样。”
“长兄如父,”应许深吸了一口气,“是我的责任。”
白知景问:“她的身世,只有你和爷两个人知道吗?”
“嗯,”应许点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爷的腿出事那年,他才告诉给我听。”
应许扛着这个秘密已经太久太久了,他也想过妹妹已经长大了,是不是该告诉她真相,但始终说不出口。
在他看来,这些沉重的、阴暗的担子由他来扛着就够了,他不能给妹妹优渥的生活条件,至少让她在自己的庇护下没有忧虑地长大。
但他好像失败了。
“应许,叶子的虫洞只有自己能修复,”白知景坐直身体,看着应许说,“我觉得你妹妹能修好的。”
应许眼底目光微闪:“可以吗?”
“你看她和我作对作了那么多年都不罢休,就知道她这人多有韧劲儿了,”白知景笑笑,“你这么一直护着她,等起风的时候,她怎么能抵挡得了呢?”
应许凝视着白知景的脸,小家伙真的长大了,原本圆润的脸蛋多出了几分硬朗的轮廓,他在暴风中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逐渐变成了一个挺拔的少年。
“起风了,”白知景一拍手掌,拽着应许的胳膊说,“回屋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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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英姿一夜没睡,第二天早晨五点多就出门了,双眼红肿。
应许比她起得更早,餐桌上摆了核桃包、奶黄包、豆浆油条和多加了一份肉松的煎饼。
“醒了?”应许从锅里盛出一碗粥,“吃饭。”
应英姿背上书包,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英姿,”应许叫住妹妹,“我送你。”
“不用了,”应英姿弯腰系鞋带,“我自己走。”
“以后我接送你上下课。”应许说。
应英姿后背一僵,嘲讽道:“你还是觉得我和魏老师不清白是不是?行,你就听白知景的话吧,反正我也不是你亲妹妹,我哪儿比得上白知景啊!”
应许眉头一皱:“英姿,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啊?”应英姿冷笑,“你们是一伙的,我才是外人。”
应许闭了闭眼,走到应英姿身边,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你是我妹妹,你姓应。”
“我不是你妹妹!”
应英姿抬手一挥,应许手里那碗热粥瞬即被打翻,洒出的汤水泼在应许虎口上,瞬间就红了一片。
“哥......”
应英姿低呼一声,手足无措地愣了两秒,忽然想起冰箱上好像有止疼喷雾,于是踮脚要去够,慌张之下又打翻了灶头爷祭祀灶王爷的小香炉。
白知景在院子里听见响动,屋里一阵哐啷乱响,他还以为这对兄妹大清早在家里打起来了,赶紧冲进去劝架。
他一推门,一眼就看见了地上洒出的热粥和应许被烫红的手掌,立即说:“应许你没事吧?!”
白知景拽着应许到洗碗池边冲凉水,应英姿抿了抿嘴唇,神色晦暗不明:“你也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你放屁!”白知景顾不上应英姿,“就你最有病。”
“景儿,我没事。”应许关上水龙头,在t恤上擦了擦手,对应英姿说,“走吧,哥送你上学。”
“我不用你送!”应英姿大喊一声,鞋带都没有系好,推开门就往外跑。
“英姿!”
应许眉心紧蹙,下意识看了白知景一眼,白知景推了他一把:“去吧,我去医院照顾爷,你自己小心手。”
应许点了一下头,立即追了出去。
白知景在一地狼藉的屋里站了会儿,忽然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操操操!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第110章 斜坡
下午,宋宝贝翘了课来胡同找白知景,勾肩搭背地去了对街小学门口的冰沙店吃冰,要了一碗八块钱的芒果冰沙,端出来小山似的一大碗,两个人吃了小半响也没吃完。
“嗝——”宋宝贝打了个饱嗝,捧着肚子说,“景儿,真、真不行了,冰的我牙齿都掉了!”
“没用的东西,”白知景嗤了他一声,又往嘴里舀了一勺子冰沙,“你咋年龄越大牙口越差了呢?吃这么点儿冰就要死要活的,小时候咱一人往肚子里薅十根大布丁都不嫌多的。”
“现在能和小时候比么?”宋宝贝牙酸的直打哆嗦,“我都多久没吃冰了我,你都不知道我跟着李佛哥活的多健康!”
他是挺健康的,自打和李佛处上对象后,宋宝贝活脱脱成了个alpha男朋友的典范,什么都顺着李佛来。李佛不能吃冰、不能吃辣、不能晚睡,他也戒冰戒辣戒熬夜,连游戏都不打了。
“滚滚滚,”白知景翻了个大白眼,“老子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宋宝贝嘿嘿傻乐:“你以前和应许哥见天儿在我面前晃悠的时候,我也这感觉!”
白知景一想倒也是,他打小应许就偏心他,宋宝贝成天的吃干醋。
他这么一想还挺乐呵,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冰,宋宝贝看的目瞪口呆:“景儿,还吃啊?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大胃口啊......”
其实白知景也吃不下了,但他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变得有点儿矫情,晚上做梦有时候也梦见六七岁的时候,他和大宝跟在应许后面跑,他不留心摔跤了就嗷嗷大哭,缠着要应许抱,应许宠着他,把他抱在怀里慢悠悠地走,宋宝贝不情不愿地跟在后边,委委屈屈地问:“应许哥,我也走不动了,你咋不抱我呢?”
白知景摔疼了,哭的满脸都是鼻涕水,还不忘搂紧应许脖子嚷嚷:“应许!不许你抱大宝!大宝就是最坏的朋友!”
小时候多好啊,小时候真是无忧无虑的,压根没这么多破事儿。
白知景只是觉得多吃点儿冰,再多吃一点儿,说不定就能回到小时候了。
“行了行了啊,你快甭吃了,去年拔智齿那会儿医生不说你有蛀牙了么,”宋宝贝拽过白知景手里的小铁勺,“还敢这么薅冰块,我看你二十岁都不用,就得戴上一口假牙!傻逼一个,身体多重要不知道啊?怎么一点儿不知道爱惜自个儿呢?”
宋大宝坐在对面絮絮叨叨,白知景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多吃小时候爱吃的冰沙就能回到过去”这个想法有多么荒谬。
“你这才离开校园多久啊,就开始这么放纵了是吧?”宋宝贝哼唧了两声,把桌上摆着的几包辣条统统扫进垃圾桶,“这种小作坊地沟油搞出来的东西可不能吃啊,我和你说,李佛哥一闻见这味儿就想吐,反正我是不敢再碰了......”
辣条是白知景刚才在隔壁零食摊买的,宋宝贝最喜欢吃这玩意儿,油乎乎的,带劲儿。
白知景瞄了眼垃圾桶,忽然明白了成长是多么不可逆的一件事,他就算把这家店里所有的芒果冰沙都吃完了,他们也回不去了。
“宝儿,”白知景问,“你觉得现在好吗?”
宋宝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现在,”白知景指尖点了点脏兮兮的桌面,“你是喜欢现在啊,还是喜欢以前啊?”
“有好有坏吧,”宋宝贝抿了抿嘴唇,“景儿,我有时候真觉得和做梦似的,就上了高中这半年多,真他妈就和做了一场梦似的。昨儿晚上我又梦见飞,我梦见我们三个去坝下放孔明灯——”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白知景连忙抬手打断,“矫情死了。”
宋宝贝知道白知景不敢听到井飞飞的名字,于是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你就真不打算回一中了?你这假请的可够长啊,马上期末考试了都。”
“我想转学了,这学期就不上了,开学高二直接换个学校。”白知景垂眸,轻声说道,“宝儿,我不想再回一中,我觉得我就去个私立学校挺好的,听说私立氛围比较自由,没那么多屁事儿。”
宋宝贝忍不住皱眉:“不是,你这是为啥啊?就为了那群嚼舌头的傻逼?我说白知景,这可不像你啊,以前咱上初中那会儿,那么多人说你,你不照样该干嘛干嘛吗?”
白知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背,一言不发。
“怎么年纪越大还越怂包呢!”宋宝贝恨铁不成钢,一巴掌呼在白知景脑门上。
“这回不一样了,宝儿,”白知景说,“以前我就是生气,还委屈,这回我真是挺伤心的,真的。”
他珍视的朋友永远离他而去,他信任的师长一直在利用他,他交好的同学们一夜之间全都开始质疑他,他的父亲家人还要因他承受无端的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