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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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杜娟是应锋从一个卖淫团伙手里救下来的,她从小就被人贩子拐了,转手好几道最后落入淫窝。当时她才十三岁,就已经接客两年多了,染上了一身脏病,检查报告触目惊心。
  应锋带着樊杜娟去福利院,这件事情本来到这就该了了,但福利院的人三天两头给应锋打电话,说樊杜娟手脚不干净,常偷拿小朋友的东西。
  应锋也是被烦得没办法了,抽空到福利院一看,当时就被吓着了。小姑娘鼻青脸肿的,身上被打得没一块好肉,其他孩子都骂她是鸡,学校里同学也孤立她。院长说这小女孩已经长歪了,品行不端正,改不过来的。应锋勃然大怒,樊杜娟也是被害者,她需要比普通孩子更多的关心和帮助,而不是拿她过往被迫害的经历羞辱她、二次伤害她。
  应锋当时才二十二岁,还没结婚,不满足收养条件,于是他和福利院签了协议,资助樊杜娟到十八岁成人。他自己出钱帮樊杜娟换了一家不错的私立学校,想让樊杜娟有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每个月还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分出一部分上交福利院,对外宣称樊杜娟是他妹妹。
  “所以那男的说樊杜娟也算你姑姑。”白知景有些惊讶。
  “要说算,”应许勾唇笑了一笑,眼神有些冷,“也算。”
  “那后来呢?”白知景不解,“应叔叔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会和那种人混在一起的?她为什么不做好人要做坏人呢?”
  他还是小孩子心性,觉得疼了就该哭出声,觉得世界上只应该有好人。
  然而白知景不明白,不是每个孩子都像他这样,有数不清的温暖和爱能够分给身边的人。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应许抱着白知景掂了掂,“后来她跑了。”
  白知景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跑了?”
  樊杜娟十五岁那年和一个汽修工私奔了,顺带偷走了应锋两千块钱,两年后那个汽修工吸毒过量死了,她辗转又跟了秦国强,再后来的事白知景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应锋殉职的时候樊杜娟没出现,应许家最难的时候樊杜娟没出现,应许十四岁那年樊杜娟带着秦国强出现了,说应锋当年承诺要资助她到成年,她来讨要十五岁到十八岁这三年的生活费,一共要十万。
  接着就是一次次的上门要钱,白知景那时候十岁,拿着根晾衣杆杵在院门口嚷嚷说要报警,他也确实报了几次警,但都没什么用,秦国强实际上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以寻衅的名头进看守所蹲两个晚上就出来了。
  真正出事那天是一个周六,白知景缠着应许要吃冰棍儿,秦国强带着一群混子突然找上门,说不给钱就要抱走应英姿。好在胡同里街坊帮忙,否则英姿就真被带走了。这帮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应许护着应英姿就顾不上爷,爷旧疾缠身,那次腿上挨了几铁棍,之后就再没站起来过。
  “白眼狼!”白知景血气上涌,气得脸都憋红了,“操他们大爷的!”
  “不许骂脏话。”应许捏着他的鼻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应许还顾着管他呢,白知景拍开应许的手,愤愤地说:“报警!告他们敲诈!你怕他们干嘛啊?就不给他们钱,不能纵着!”
  应许垂下眼帘:“有一些事情还没有解决。”
  “什么事啊?”白知景气得直掐应许胳膊,“能比钱还重要!”
  “重要多了。”应许亲了亲白知景鼻尖。
  “靠!你别亲我!”白知景脑袋都大了,应许这反应就是不打算把事情告诉他了,他朝应许竖了个中指,烦躁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转移话题啊!”
  “好聪明。”应许赞扬道。
  白知景简直烦透了,在应许肩上推搡了一下:“滚滚滚......”
  他挣扎着要从应许身上下去,应许却托着白知景屁股,把他整个抱起来放到了书桌上,身子挤进白知景两腿之间,俯身抱住了白知景。
  “干嘛干嘛,”白知景不乐意地撅着嘴,嘟囔说,“别套近乎,我正不爽着呢!”
  “景儿,”应许深深吸了一口气,近乎痴迷地汲取着白知景的信息素气味,“景儿。”
  应许鼻尖抵着白知景肩窝,说话时候喷出的热气打在白知景侧颈,白知景不由得腰眼一麻,连带着声音也软了几分:“干嘛呀?”
  “奇怪。”应许轻声说。
  “什么奇怪啊,”白知景两条腿缠上应许劲瘦的腰,拿脚踝在应许尾骨的位置蹭了蹭,“你才奇怪。”
  应许轻笑出声:“我都没有哭,你也总是能发现我在难受,奇不奇怪?”
  白知景愣了两秒,眼眶又是一酸,双臂环着应许的脑袋:“那是挺奇怪的,你难受的时候都是我在哭,我替你把眼泪流了。”
  “嗯,”应许说,“谢谢你。”
  白知景抱着应许脑袋,在他头顶心“吧唧”亲了响响亮亮的一口:“不客气!”
  “以后别再为我哭了。”应许从白知景肩窝里抬起头,去亲白知景的眼睫,“也不要受伤。”
  白知景眨了眨眼,手脚缠着应许:“你总让我操心。”
  “是我不好。”应许亲完他的眼睛,又去亲他的鼻尖。
  白知景乖巧地仰起头,应许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的嘴唇,白知景总是学不好怎么接吻,没多久他就陷入了缺氧的晕眩中,下意识地张开嘴唇想要呼吸,应许趁虚而入,抓住了他不知所措的舌头。
  他听见细细碎碎的水渍声,白知景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外面下雨了,窗户好像没关呢。
  于是他睁开眼,夜空晴朗,圆月高挂。
  窗框在应许脸上投下暗影,应许的脸被光影切割成两半,一半被月光照亮,另一半浸在黑暗中。
  白知景忽然心口一疼,他不喜欢这样,月亮怎么这么不听话,他分明和月亮说好了要照着应许的,月亮怎么不乖乖做到呢?
  书桌背后就是窗户,白知景反手把窗页推到最大,皎白的月光忽地倾洒进房间里,勾勒出应许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
  白知景忽然笑了,应许不满他的分心,在他唇角惩罚地咬了一下。
  “应许,”白知景声音轻轻悄悄的,“你看月亮照着你呢,我和月亮说好了的。”
  “嗯,”应许也笑了,他专注地看着白知景清凌凌的眼睛,“月亮照着我。”
  于是白知景开心了,亲亲应许鼻尖,又咬咬应许耳垂:“月亮是最乖的。”
  “那月亮能不能答应我,”应许闭上双眼,郑重地许下愿望,“不要让景儿再受伤,也不要让景儿因为我难受。”
  白知景觉得他一颗心都要被泡软泡化了,在应许耳边说:“月亮会答应你的。”
  应许轻笑出声,他反反复复地亲吻白知景,抱白知景抱得很紧很紧。
  白知景觉得今天晚上的应许特别脆弱,就好像在害怕什么。
  “景儿,我们做别的事情好不好?”应许边吮吸白知景的唇珠,边含糊不清地说。
  “什么?”白知景没有听清楚。
  应许回应道:“只有大人才做的事情。”
  白知景似懂非懂的,还肆无忌惮地拿脚踝蹭应许的腰眼:“我是大人了呀,早就已经是了......”
  紧接着他瞳孔猛地一震,上身忽然绷紧,两只手紧紧掐着应许肩膀。
  应许的手很凉,却把白知景变得无比炙热。
  白知景觉得自己变成了一艘船,小船行驶在海上,风浪袭来,他被掀得忽上忽下。
  他身体里的信息素冲来撞去,有些时候很难受,本能地排斥另一个alpha的味道,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舒服,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思想都在说他喜欢,他喜欢应许的味道,他喜欢应许亲吻他,在他身上留下气味。
  应许半跪在地上,虔诚而专注地亲吻白知景光洁的小腿。白知景恍惚中看到大浪袭来,他的船靠岸了。
  应许牵着白知景的手,要白知景去亲自掌舵。
  白知景的手臂被他自己咬疼了,他最不禁疼,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
  应许亲他的眼泪,说景儿乖,景儿不哭。
  这个夜晚太混乱了,白知景缩在应许怀里,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应许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身子,白知景不高兴地嘟囔:“想睡......”
  “马上好了,乖乖的。”应许轻声哄他。
  “都怪你,”白知景气得要踹应许,“都是口水,恶心死了!”
  “怪我怪我。”
  应许纵容地笑,把小家伙擦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卷进被窝里,然后在他身边躺下。
  白知景总算能睡了,他刚合上眼皮又想起了什么,强撑着打起精神,悄悄把窗帘掀开一个角,对着月亮在心里默念:
  “月亮月亮,请你把应许的难受都给我,反正我本来就爱哭,多哭点儿也没什么,如果你不同意就说不同意。”
  月亮当然没有说话,白知景权当月亮默认了,把那些烦心事暂且抛到一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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