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边说边打开了视频,应许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靠着那棵榕树,身上穿着一件松垮的米白色毛衣,露出流畅的脖颈线条和形状分明的锁骨,在月光下有种近乎锋利的精致感。
  “你怎么穿这么点儿站院子里啊,多冷呐,风呼呼吹呢!”白知景边说边把应许的脸调到全屏,紧接着愣了两秒,轻声问,“应许,你怎么了啊?”
  应许背靠着树干,注视着屏幕里的白知景:“嗯?什么怎么了?”
  白知景抿了抿嘴唇,他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但他看到应许就知道不对劲,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应许最好的人,应许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
  “就是、就是你......”白知景不知道该怎么说,干着急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看着怎么这么累啊?”
  应许也一怔,接着缓缓勾起唇角。
  “你笑什么啊!”白知景恨不能一头从屏幕里钻过去,“我都急死了你还笑!”
  “累啊,”应许偏了偏头,漆黑的瞳孔里像藏了一汪幽泉,片刻不移地注视着白知景,“景儿,今天太累了。”
  “你干嘛了呀?”白知景叹了一口气,心疼地说,“你不是晚上才家教吗?那你下午是去实验室干活啦?关师兄也真是的,还没出元宵呢就压榨你,亏我上回还请他吃烤串呢,下次不请他吃饭了!”
  应许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视频通话里一脸不乐意的小家伙。
  白知景见他没有否认,以为应许真是在实验室里累着了,瘪嘴说:“那我给你揉揉脸蛋子吧,揉揉就不累了。”
  他说着把手凑到屏幕前,隔着钢化膜轻轻揉捏应许的脸颊,没几秒自己就先乐了,问应许:“好点儿了没?”
  应许点头:“好了,看到你就好多了。”
  “去去去!”白知景红着脸嗤他,“尽说些肉麻的,我鸡皮疙瘩都跑出来了!”
  “是真的,”应许凝视着白知景,好像连眨眼都舍不得,“看见你就好多了。”
  白知景又是害羞又是得意,晃着脑袋说:“给你看给你看,那你多看看我!”
  应许笑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白知景听见那边传来风声,担心应许冻着了,忙不迭把他赶进屋,这才挂断了电话。
  应许被吹得浑身都是凉的,像是刚从从冰窖里被捞上来似的,白知景往他心头塞了个暖宝宝,他觉得自己借着这点儿热就能撑下去。
  在书桌前坐了几分钟,应许翻开一本解剖学课本,打算借着学习理一理混乱的思绪。
  “吱呀——”
  木门被轻轻打开,应英姿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红着眼圈喊他:“哥......”
  应许转过头:“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应英姿说,“你在院儿里给白知景打电话了?你告诉他了吗?你让他帮帮咱们......”
  “英姿,”应许合上课本,“这是我们家的事情。”
  “我知道,”应英姿想到那个男人手背上的纹身,还是禁不住后怕,“可是——”
  “你听话,睡觉,”应许对妹妹笑了笑,“有哥在,没事的。”
  第78章 落地
  正月十二,白知景收拾行李回首都,他爸他爹因为公务几天前就先走了,他拖着个小登机箱,进了安检口还恋恋不舍地回头,两个爷爷在外边目送他,冲他挥手,还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要他常常联系。
  白知景点点头,冲俩爷爷摇了摇手,转过头眼眶忽然酸溜溜的。
  老人家远在新阳,他一年到头能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逢年过节那二十来天,那他们这一辈子还能见着几次啊!
  他越想就越往牛角尖里钻,越钻就越伤心,一个人在候机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悄摸摸掉起了眼泪,掏出手机给应许打了通电话过去。
  “嗯?”应许很快就接了,“登机了吗?”
  “没呢,”白知景嗓子憋得慌,听见应许低沉又温和的声音,一下子没刹住车,哽咽地喊了一声,“应小许......”
  “怎么了?”应许愣了一下,他见不到白知景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好在电话那头干着急,“景儿,怎么了?嗯?是不是受伤了?”
  “我......”白知景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眼睛,睫毛都湿了,“我想我爷爷了......”
  应许松了一口气,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是才刚分开吗?”
  “那才想得慌,”白知景坐在自己那个小行李箱上,瘪着嘴说,“就是要分开了才最舍不得。”
  平时吧倒还好,他人在首都,爷爷们在南方,三天两头就打个视频通个电话的,总觉着彼此隔得也没多远。但只有真的来到了家人身边,才发现无论再发达的网络都不能取代真正意义上的陪伴和近在咫尺的温暖。
  他刚才转头那一眼,分明看见两个爷爷眼眶都红了。
  “马上就开学了,你说我什么时候还能回来看我爷呢?”
  “傻孩子,”应许向关之衡示意自己出去一下,从实验室里走出来,对白知景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白知景又说:“我不想和他们分开,但我如果来新阳上学,我就得和我爸我爹分开、和大宝飞飞他们分开,还要和你分开,我也不想和你们分开,为什么人总要分开呢?”
  “景儿,”应许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插在口袋里,白大褂下摆被风吹起一个流畅的弧度,“人长大了,总是要面临分别的。”
  “那我不长大了,以后都不长大,”白知景一只手支着下巴,特苦恼地嘀咕,“以前我爸他们在新阳市局,那会儿我俩爷爷还没退休,在首都工作;后来我爷爷身体不好,首都空气太差了,他们就回新阳调养了,我爸和我爹又被调去首都了,总是不能侍奉在身边,我也不能多陪陪他们。你说我们家怎么总是凑不齐呢?”
  应许垂下眼眸,轻轻笑了笑,低声说:“傻帽儿,这怎么能叫凑不齐呢?”
  白知景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要是他们家这都叫凑不齐,那应许家就得说是支离破碎了。
  他和爷爷们只是分隔两地而已,四个小时的飞机或者九小时的高铁就能见面,那么应许想要见他爸爸妈妈该搭乘什么交通工具呢?
  “我、我是说......”白知景担心应许难过,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是羡慕你能陪在爷身边呢!你想想啊,我和我爷见面多不容易,你每天都能见着爷,多开心多快乐多幸福啊!”
  应许心头一热,被小家伙这着急忙慌的样子逗乐了,笑着说:“是是是,我开心我快乐。”
  “你还幸福呢!”白知景补充。
  “对,”应许说,“我幸福。”
  白知景也笑了:“那我登机啦,广播都催了。”
  “嗯,去吧,”应许说,“我到机场接你。”
  “不用不用,”白知景拖着行李箱,假模假样地推辞,“大宝说要带李佛来接我呢,你就别来了,我可受欢迎了,给我接机的人都排着队呢,也不缺你这一个......”
  “行,”应许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刚好我有个测算数据要跟,那就不去了。”
  “那不行!”白知景立刻瞪着眼,“你都说了要来接我的,咋还出尔反尔呢,你这样的大学生可不行!怎么还骗高中生呢!你都不知道我可想你了,恨不能自己上去开飞机,半小时就飞到首都找你,难道你都不想我吗?应小许你可真是的,怪不得别人都说男人谈了恋爱就变坏,你就是个典型!”
  白知景在这边嘀嘀咕咕抱怨个没完,知道听见那头传过来应许的低笑声,他这才反应过来应许就是故意的,于是不高兴地哼哼了两声,挂了电话之后又摸了摸耳朵,烫乎的。
  应许也真是的,总是朝他那样笑做什么,笑声就和把小钩子似的,净在他耳朵边上挠了,弄得他又痒又热,真闹心。
  他想着想着又抑制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乘坐ca723994航班的旅客尽快前往29号登机口办理登机......”
  广播又催促了一遍,白知景傻乐了会儿,赶紧拖着行李箱小跑起来。
  -
  “知景今天回来吧?”关之衡说,“不去接啊?”
  应许忙着手上的活,头也不抬地说:“都这么大了,不用接。”
  “哟,怎么着?过了个年不当老妈子了?以前不是连喝口水都要管的吗?”关之衡眉毛一挑,又问说,“对了,你之前说知景的几点落地来着?我给忘了。”
  应许把病理标本切片放进玻璃柜,丝毫没有回想,脱口而出道:“五点四十二。”
  “记得挺牢啊,”关之衡笑,“连时间都记得这么精确,真不去接啊?”
  应许笑着摇了摇头,摘下手套说:“师兄,你就别笑话我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要去接你家孩子,”关之衡了然地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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