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璋传 第49节
而贾赦此时正在前院书房里面欣赏他的宝贝古董呢。
他这辈子也就这点儿爱好了。
或是在漂亮丫鬟中间倚红偎翠,或是在名贵文玩身旁讲古说今,总是能让他感到快活的。
当然,他以前他还会干一些倚仗自己的权势强抢人家宝贝的混账事。
但如今在贾璋的劝导下,贾赦已经把这些恶习改掉了。
贾赦他不喜欢出门,除了在大朝会的时候不得不出门点卯外,贾赦很少出门做客。
其实贾赦年轻时并非如此,在义忠亲王还是风风光光的太子殿下时,他也曾是银鞍白马、倚楼红袖招的飒爽少年……
可是在太子被废后,他为了避风头,只得深居简出。
当然,那时候的贾赦也没有想到,在这之后他会失去所有……
先是长子没了,后是妻子去了,再然后贾代善也走了。
他袭了爵,但却只是区区的一等将军,皇帝厌恶废太子残党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贾政也趁机鸠占鹊巢,在西大院与荣禧堂之间开了月亮门,让他媳妇搬到荣禧堂三间耳房里日常起居理事,俨然一副当家人的做派。
母亲偏心老二,他却一事无成。除了整日和小老婆喝酒消愁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
而他的朋友陈瑞祥和侯孝康,却分别在尚宝寺和禁军里当差,前途一片光明璀璨……
所以,他这种被圣上厌弃的人,最好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即便陈瑞祥和侯孝康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不是那等势败休云贵的酒肉朋友,并不会为了避嫌就躲他,但贾赦自己也不愿意去见他们。
何必让他们也沾一身泥呢?
后来,废太子的风头过去了,贾赦不用避嫌了,可他也不愿意见年轻时的朋友了。
人家的生活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而他却沉沦在泥沼里……
而且,他自己也没有从水里火里挣扎出来的能力和心气儿。
所以何必再相见呢?
有的时候,贾赦也会后悔自己故意避开旧友的做法。
但是,当那股后悔劲儿过去后,贾赦想要和旧友重归于好的念头也就散了了。
这么多年未见,想来见了面也无话可说了。
他这个人这样没出息没志气,实在不是什么良友。
老陈和小侯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他却没想到,儿子贾璋居然过来找他,并且向他提起了这两个被他本人深深地掩藏在记忆里的名字。
“父亲,我昨天参加的文会就是陈瑞祥公举办的,他对儿子很是照顾。”
“陈世叔说他和父亲是很好的朋友,但父亲不愿与之相见,他对此很是伤怀,甚至还想让我瞒着父亲,带您去他家的产业。”
“儿子不愿意欺瞒着父亲,便婉言谢绝了陈世叔的建议。但两位世叔实是诚恳,我便答应了回家后会来向父亲转达他们的思念之情。”
“我想,两位世叔也是十分看重与父亲的情谊的,否则他们就不会这样照顾我了。”
“儿子也盼着父亲能有一二好友陪伴呢,就像儿子与蒋循、柳熠一样共欢同乐……”
贾赦知道,蒋循是贾璋先生蒋凤举的小孙子,是贾璋亲密的小师弟。
而柳熠是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的嫡幼子。
贾璋在和贾琏一起去参加牛镇宗举办的烧尾宴时结识了柳熠,两人关系很不错,并且经常通信。
贾赦是知道儿子这两个小朋友的。
他们对于璋哥儿来说,就和陈瑞祥与侯孝康对他来说是一样的。
他们是关系极佳的发小……
就在这时,贾赦突然看到了贾璋腰间挂着的青色团兔玉佩。
“这东西是你陈世叔送你的吗?”
贾赦嗓子有些哑地问贾璋道。
贾璋听到贾赦对他发问,轻轻地点了点头。
贾赦的记忆被这块团兔玉佩带到了许多年前。
陈瑞祥属兔,这枚团兔玉佩,正是他曾经送给陈瑞祥的生辰礼物。
贾赦没有想到,陈瑞祥居然把这块玉佩保存得这样好,又保存了这么多年。
那时候他们还是斗鸡走狗、呼卢喝雉的纨绔少年,对什么物什都不放在心上的……
可最后,这块玉佩却被保存得这样完好。
然后又兜兜转转,回到了他们璋哥儿手里。
第34章 旧友重逢感慨万千,花鸟风雅院试开篇
贾赦在看到那枚团兔玉佩后, 躲在屋子里面纠结了好几天才下定了决心。
他找到蒋先生,给贾璋请了一天假,说是要带贾璋去逛朱雀大街。
理由是贾璋读书太辛苦了, 需要出门松散松散。
贾璋跟着他溜溜哒哒逛了好几条街,收到了一堆贾赦送他的笔墨玩器、点心蜜饯后, 被贾赦带去了太白楼。
哦, 原来是这样。
父亲他出门, 是出来见旧友的。
到了太白楼后,贾赦点了几道招牌菜,又给同行的下人在楼下叫了一桌酒席。
待小二把菜肴一一端上来后, 父子二人静静地吃饭。
在饭桌上, 贾赦一开始还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他也是有形象包袱的, 在儿子面前惯会装模作样。
但他平日里吃饭时,不是和邢夫人唠家常, 就是与姬妾调笑, 实在是不习惯这样安静的餐桌。
于是, 在慢悠悠地喝了一杯桂花米酒后,贾赦对贾璋道:“一会儿咱们去你那铺子看看?”
去岁贾璋中了案首,贾赦奖励了他一处南门附近的铺子。
这算是他给贾璋的私产,不拘是租出去,还是自己开店, 都能攒下不少银钱。
贾赦听说璋哥儿好像开了一家花鸟店,还把高彬的弟弟高杉聘去做掌柜了, 据说生意非常不错……
“行,您正好视察一下我那小本生意, 顺道再挑两盆花回去顽——高杉月初来送账本时还说店里新采购了好些好盆景呢!”
就在两人说话间,包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店小二的声音透过酸枝枣木雕花门传了过来:“两位客人, 我家主人想送两位一壶本店的招牌酒水太白醉,请问小人可以进来一下吗?”
太白楼,太白醉。
贾赦忽然想到了许多旧事。
那时太子还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恩隆远超诸位皇子。
借着太子的光,他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都能被皇帝赐字恩侯。
那时他有慈爱的祖母,位高权重的父亲,还有知心的好朋友。
那时的陈瑞祥曾在酒后玩笑道:“我最爱李太白的诗词,以后我若开了酒楼,就叫太白楼。”
“我还要卖我亲手酿的酒,就叫太白醉。”
贾赦不曾背诵过李太白的任何一首诗,只听父亲吟诵过“朝如青丝暮成雪”,但也不求甚解。
可他还是捧场道:“平嘉你这做法才是真风流名士的做法呢!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珠什么玉什么?”
侯孝康和贾赦一样是个粗人,也接不上话。
陈瑞祥却抚掌大笑道:“恩侯,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要我说,恩侯你这么说话就太自污啦!”
贾赦心想,外面肯定不是只有小二一个人。
想来陈瑞祥大抵也在。
若他拒了这太白醉,陈瑞祥便会离去。
若他收下这太白醉,陈瑞祥就会进来。
贾赦当然不会拒绝,他早就说服了自己要和旧友重聚,否则他也不会来太白楼。
于是他对贾璋使了一个眼色。
贾璋会意地对小二道:“那请进来吧。”
门外站在店小二身边的陈瑞祥在听到贾璋的声音后立即推门而入,一进屋就看到了贾赦。
却见贾赦今天穿了一件墨底织金枫纹道袍,眼角堆满皱纹,早已不复当年的遮奢年少了。
“恩侯!”
陈瑞祥脱口而出的就是贾赦的表字。
贾赦也在观察陈瑞祥。
陈瑞祥今天穿了一袭云锦直裰,和他记忆中的模样一般无二,只是脸上增添了些岁月的痕迹。
比他老得慢。
还没等他仔细观察陈瑞祥的儿子陈也仁呢,就听到对方激动地叫他表字。
不知为何,贾赦突然有点儿想逃避,鼻子也有一点酸。
可是一想到有小辈在,贾赦才强行压下了自己想逃跑的冲动。
他总不能在孩子们的面前跌份儿
“好巧,居然能在这儿遇到陈寺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