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秦阙沉吟片刻后重重点头:“师伯所言极是。”从他北上开始,就一直在防着秦睿生事,不过一路走来只遇到过不懂事的许氏兄弟设伏,冀州的那些大世家一直按兵不动。
  这很不正常,哪怕秦睿真的是个废人了,世家也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所以秦阙认为,秦睿要么是分身乏术,要么是养精蓄锐玩一票大的。
  对此秦阙也早有防备,离开蓟县时,他留命令崔巍领着部曲大营的人牢牢把控住了蓟县,端王府内外被部曲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琼琅和端王府的人无论去哪里,都会有部曲跟随。若是真有不长眼的人要对王府的人动手脚,部曲们定会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时就听卫椋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的那些部曲都是忠勇之辈,他们追随你多年忠心耿耿,在战场上每一个都是一当十的好手。可是你要知晓,蓟县不是战场,部曲们要面对的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敌人。行远,这世上的害人之法太多了,尤其是皇室中人,阴私手段更是数不胜数。百密一疏,他们若是动了坏心,你会防不胜防。”
  秦阙张张嘴想要反驳,可是越想越心惊。是啊,部曲们能防住的都是能看得见的危险,看不见的危险太多了。
  卫椋扫了秦阙一眼,看到秦阙暗淡的神情后,轻叹一声:“倒也不用如此紧张。放心吧,我那两位师兄都不是泛泛之辈,琼琅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弱书生。等将使团送出幽州之后,你带个人回蓟县。”
  秦阙声音干涩地问道:“什么人?”
  卫椋道:“是铁骑中的一个将领,你应当见过,萧瑾瑜,跟在平西身后的一个参将。此人心思缜密,有时候手段会过激一些。这些年我让他跟着平西也是屈才了,或许跟着你,他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秦阙想了许久,才在想起了那个眉宇间总有郁色的将军,能得卫椋推荐,想必他有过人之处:“多谢师伯。”
  风雪中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卫椋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道:“不闲聊了,人来了。”
  *
  随着使团入幽州的还有不少盐商,其中有幽州本土的,更多的是鲜卑和夫余来的盐商。听说幽州这边会放宽官盐份额,价格还比先前便宜,盐商们都想来分一杯羹。
  在几方盐商正式商谈之前,幽州这边的官员和盐商们需要先敲定章程。作为幽州官员之首的韩靖义不容辞的接下了了这份差事,这是端王第一次需要自己做事,韩靖对此非常重视。
  说真的,韩靖这个郡守做得憋屈。
  虽然名义上是郡守,幽州职位最高的官员,幽州的军政由他一把抓。可事实上从他进入幽州开始,军权被大将军王卫椋握在手里,他能做的也就是在幽州铁骑缺粮草的时候给朝廷上书。粮草要多了朝廷骂他,粮草要少了,卫椋搞他,两头受气两头不讨好。
  财政上面更别说了,他本就是利用四大家族刘氏才能坐上郡守之位,幽州又是个穷地方,财政年年赤字,年年交不上赋税。手底下的官员们阳奉阴违,大大小小的世家也就表面上给他一个笑脸,背地里根本看不上他。
  这些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有了一席之地,端王又来了。韩靖原本想着坐山观虎斗,看端王和大将军王打破头,可后来端王以雷霆的手段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形势已经不容韩靖继续观望了。
  端王能让自己主持这次的盐商大会,就证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这几日韩靖着急幽州的大小盐商商谈数次,如今章程已经清晰明了,今日一大早,他便邀请范琉和温珣去郡守府最后拍板。
  郡守府中除了幽州管理盐务的官员外,还有刘氏的几个管事。合伙卖盐是一件几方都有利的好事,老谋深算的商人们知晓如何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范琉在看完合同后对着温珣使了个颜色,温珣便顺水推舟地点头了。
  见事情已经顺利完成了大半,韩靖心头的石头也落下了一半,他热情招呼着众人:“府中已经备下了薄宴,诸位大人吃个便饭再回去吧?”
  温珣看了看天色,确实已经到了饭点,若是现在拔腿就走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于是他便随着众人入席了。可是刚坐下不久,他就后悔了。主要是他身边坐着的是刘湍,而刘湍对他过分热情了。
  刘湍的一双眼睛都快黏在温珣身上了,难得有能和温珣靠近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此时他正利用座位优势,对温珣介绍着桌上的特色菜肴。
  今日的菜肴满是幽州官场特色,什么清蒸熊掌红烧飞龙,都是温珣没见过没听过的,更别提品尝了。看了这一桌菜,温珣才惊觉,他们端王府的菜肴确实过分朴素了。
  酒水也是难得的佳酿,就算是温珣这种不懂酒的,也嗅到了满满的芳香。即便他再三申明酒量不佳,身前的酒盏中也被倒了清冽的酒浆。
  在座的官员中,渔阳郡的盐官对酒水格外有研究,酒浆刚倒满,他便夸张地嗅了一口:“许久没品过这么美味的九酿春了!”
  同桌有人笑道:“还是张盐官有品位,那你可知这壶九酿春是几年份的?”
  张盐官摆摆手:“这光闻怎能闻得出,不过下官这舌头灵,几年份的抿上一口就能当差不离。”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张盐官起身对着韩靖和温珣的方向拱拱手:“那下官就献丑了!”
  韩靖轻松道:“公事已了,张盐官不用拘谨。若是你能说出这酒的年份,回头本官让你带两壶走。”
  张盐官捏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就连温珣都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那张盐官抿了一口酒后,身体突然僵住了。在场有人笑道:“老张,到底是几年份的啊?你别卖关子了。”
  话音刚落,张盐官手中的酒盏突然落到了地上。酒杯破碎酒浆飞溅,张盐官面色青白,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吼间发出了“咯咯”地声响。下一刻他的眼角和嘴角开始往外渗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从酒浆入口到张盐官倒下,不过几息的功夫。
  “酒里有毒!!”
  同桌之人吓得魂飞魄散,韩靖更是手忙脚乱面色煞白,官员在他准备的酒宴上出事了,他百口莫辩万死难辞其咎啊!韩靖抖着手将杯中之酒泼得远远地,慌乱地解释着:“不是我,不是我!”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原本斟酒的两个侍女面色一沉,从袖中掏出了锐利的匕首就向着范琉和温珣的方向冲来。
  第60章
  两个侍女显然不是老手,若是真正的杀手,在看到张盐官举杯时就会站到温珣身后下杀手,而不是傻乎乎从远处跑来,更别说其中一人握着匕、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不过这正好给了温珣反击的机会,眼见其中一人已经冲到了范琉身边,说时迟那时快,温珣一手将范琉脑袋往桌子的方向按去。范琉猝不及防,整张脸埋到了身前的菜盆中。
  紧接着温珣抬起另一只胳膊,手腕对准了侍女的方向,衣袖中寒光一闪,一枚两寸长的长针稳稳钉在了侍女的脖颈上。侍女只觉得脖颈一凉,下意识抬手去触摸脖颈,然而手还没碰到脖颈,身体就软软倒下了。
  紧接着,温珣随手操起面前的菜盆砸向了第二个侍女。因为温珣身份尊贵,最贵重的那道清蒸熊掌就放在了他面前。天气寒冷,厨子们怕菜肴凉了,还特意在盘子下方支起了炭盆。滚烫的蒸熊掌和炭火随着温珣的动作飞洒出去,大部分砸在了侍女脸上,还有小部分殃及了韩靖这条鱼。
  炭火烧灼的滋味不好受,再加上炭盆分量不轻,侍女惨嚎出声,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都不用温珣出手,她已经捂着脸在地上翻滚哭嚎起来了。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直到两个侍女都倒在地上,餐桌上的官员和世家弟子们才回过神来。青天白日之下,他们竟然遭遇了一场刺杀!
  被熊掌砸了满头的韩靖看着七窍流血的张盐官和倒在地上的两个侍女,巨大的恐惧席卷了他,可怜的韩郡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来,来,来……”
  来人啊!有刺客!
  这时,众人就见温珣利落起身推开了门,从袖中摸出了一枚怪模怪样的竹管,竹管下方拖着裹了腊的引线。温珣用手指快速搓开蜡,指尖轻撵,引线便燃了起来。随后众人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一团红色的光团从竹筒内喷薄而出,飞到了几丈高的空中后炸裂开来。
  不消片刻,守在郡守府外的部曲们便冲了进来。温珣冷静地吩咐道:“围住郡守府不许任何人进出,里面有两个女刺客,应当是被人胁迫了,好好问问。对了,酒里有毒。”
  端王部曲们鱼贯而入,很快控制了全场。两名侍女被带了下去,张盐官也盖着白布抬了出来。等温珣再进门时,就见在场的官员和盐商们正用敬佩的眼神看着自己。刘湍恨不得给自己跪下了:“先前只知王妃才学惊世,今日才知王妃身手过人!王妃救了草民一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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