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之后(作者:听海观澜) 第55节
反正,喝口醋断了他的念想总比一直应付他来的轻松。
至于裴泽长大后会不会因此对酒产生排斥感……明棠浅浅饮了一口杯中物,反正少喝酒对身体有好处。
裴泽年岁小,从前从未参与过守岁这种重要活动,平素里一直是早早睡下,兴奋劲儿过了,便有些困倦,脑袋一点一点的,让人疑心他眼睛一闭,下一瞬就能原地睡着。
裴夫人见状,吩咐人带他下去睡了。裴泽本人却是还挣扎着不想就此离开,摇了摇头表示不愿:“阿泽要守岁~”
说着,摇了摇头,睁大眼睛,极力表示自己是清醒状态。
裴夫人心知他平日里睡得有多早,见裴泽困成这副模样也不愿睡觉,又气又心疼,张口便要弹压,想起明棠平素的作风,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说出口的成了另一句话:“好啊,那阿泽就陪着大家一道守岁吧。”
裴泽顿时喜滋滋点了点头,毕竟困了,点头时差点就这么倒在炕上睡过去,随即连忙端正了身子,以示决心。
明棠一乐,举杯与裴夫人示意,两人对饮一杯,目中都含着笑意。
及至子时,新旧之交之际,外间鞭炮声不绝于耳,更有烟花接连绽放于深黑夜幕上,耀眼而炫丽。
坚持要守岁的裴泽却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这样大的动静也没能让他转醒,在小被子中睡得脸颊红扑扑的,咂了咂嘴。
早料到会有如此场面,裴夫人弯腰为他掖了掖被子,与小夫妻两人互相道过新年好,自袖中取出红包递给明棠,笑道:“母亲给的压岁钱。”看了眼裴钺,含笑揶揄,“你是娶了媳妇的人了,今年就没你的份了,压岁钱就给你媳妇收着了。”
裴钺正经颔首:“应当的。”
明棠大大方方收了,亦是不见羞赧之态,还想着臊一臊两人的裴夫人不免觉得没趣,摆摆手:“行了,快回去稍歇一歇,马上还要进宫。”
初一日,不仅朝廷命官要至宫中朝拜以贺元旦,命妇也要进宫,此时已过了子时,的确是稍歇一歇便要进宫。
睡得晚起得早,明棠挣扎着醒来,一样样穿上命妇冠服,点了唇脂,将那一抹红色在唇间抿开,深觉还好一年中也唯有这一天需要如此。
若不然,简直是比上班还要受苦受难。
因是大朝拜,定国公虽没了官职,今日也要前往宫中,瞧见裴夫人三人时,面色始终不虞。
裴夫人却连眼风都未扫他一眼。
当年老定国公夫妇还在的时候,定国公都没能压服她。今年回府,定国公不知发了什么疯,要插手裴钺房中事务,虽说最终没能成功不说,还吃了个亏,裴夫人却更看不起他了。
一晃十数年,这人还是如年轻时一般,仗着自己生来的身份,便事事想当然。
但时至如今,她已没了年轻时那些激烈的情绪,心中对这个人已不在意,谁又管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絮絮交代着家中人看护好裴泽,裴夫人又检查了一遍明棠身上服饰,见她身着世子夫人冠服,脊背挺直,目光清亮,立时就有了种与平日里不同的高华气度,已经对明棠脾性有几分了解的裴夫人不由一笑。
这个儿媳妇也算是“表里不一”的典范了。
到了宫中,定国公与裴钺自然要至前朝,与皇帝、一众大臣及皇亲国戚们在一处,裴夫人与明棠则至了后殿。此处以太后、皇后为尊,座下则是王妃、公主并一众外命妇。
因是重要场合,要比寻常宫宴严肃许多,众人都不敢放肆,入座后尽是安安静静,少有人说话。
裴家座次靠前,不远处就是皇室的几位贵人,明棠跟在裴夫人身后,缓缓入座时,目光不由扫过这些贵妇人们。
因座次与服饰严格,即便未见过,明棠也很容易分辨出了这些人的身份。四位王妃皆是那一种为如今之世称道的长相,端庄雍容,大气清正,却又各有分别。
四位王妃皆是带着恰如其分的笑意,若是不知情之人看了,定然半点也看不出这四位因丈夫的身份和近来的表现而际遇各不相同。
心中感叹一番,明棠随着裴夫人入了座,老老实实坐好,看着眼前杯碟上的花纹出了神。
太后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开宴后略坐了一会儿便离了席,留下皇后主持这开年第一场的宫宴。
待到皇后说过祝国运昌盛一类的场面话,众人齐齐起身敬酒,酒过三巡,宴中气氛也稍稍放松了些。晋王妃率先起身向皇后祝酒,尽显皇家长媳的气度,仿佛晋王被禁足一事从未发生过。
皇后含笑饮了,与她略说几句话后便命她坐下。
晋王妃落座,众人也各有思量,妻贤夫祸少并不是空话,今上登基以来,因皇后娘娘素来贤明,她们这些命妇进宫说话时都觉得心下安然。
亦是有人隐晦将目光投向楚王妃,想看看她会说些什么。
毕竟,晋王被禁足这段时间,时常有些楚王悲悯百姓的传闻流传出来,朝野之间,楚王很是有了几分贤名。
众人目光中,楚王妃款款起身,却没有如晋王妃一般祝酒,而是微露歉意,言自己有了身孕,希望以茶代酒。
楚王成婚多年,楚王妃这还是头次有妊,这话一出,楚王妃顿时成了全场的焦点。皇后亦是十分惊喜,连声命人给她换了茶,又命人送了个大迎枕让她垫在身后。
大年初一得了儿媳有孕的消息,连前殿的皇帝听了都觉得欢喜,立时命人过来宣了一大篇赏赐。一时之间,哪还有人留意晋王妃方才展现出来的气度?
瞧了场天底下最尊贵家庭的家长里短,等归家时,已经将近未时。
昨日毕竟睡得晚,又进宫一趟,回了诚毅堂,明棠第一件事就是拆了簪环,换了家常衣裳,到床上补眠。
裴钺不过因与人交待事情,慢了一刻钟,进了内室时已经只能看到明棠熟睡的面孔,停顿一霎,叹了口气,摇摇头,觉得自己也生了困意。
俯身,抖开外侧的被子,动作一顿,从锦被下拾出一个红包,正面却并非是与寻常红包一样的样式,而是用掺了金粉的墨水端端正正写了四个字“过年红包”。
打开看时,里面崭新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红包开口处却写着“压岁钱”三个小字。
明棠醒来时,已是晚间,睡了回笼觉的感觉十分惬意,有种浑身疲惫皆被拂去的感觉,精神上却还是懒懒的,在被中打了个滚,明棠翻过身,却见裴钺正睡在外侧。
一时心痒,明棠微微靠近,指尖轻轻触了触他眼睫,正要继续作乱,被裴钺牢牢握住。
拇指在明棠手腕上轻轻摩挲两下,裴钺睁开眼,目光清明,丝毫没有刚睡醒的模样,声音中更是带着笑意:“幼娘睡时我不愿打扰,幼娘醒来便这样作弄人么?”
明棠丝毫没被他唬住,另一只手撑着床面,居高临下俯视裴钺,反问道:“你方才是在睡觉吗?”竟被钓鱼执法了,失算、失算。
长发倾泄而下,有几缕落在裴钺面上,带来几许痒意,手中明棠的手腕微微挣动几下,裴钺却没顺势放开,而是稍一使力,翻身过去,将她压至身下:“这样就不必劳动你拢头发了。”
的确不用拢头发了,现在被头发骚扰的是她。
床帐之中,这样的姿势,自然唤起了许多旖旎回忆,明棠一时心动,随即坚定意志,表示拒绝:“明日还要回家呢。”
裴钺却也不急,指尖顺着袖口缓缓探进去,沿着明棠小臂向上,另一只手则拨弄两下,扯开了中衣的衣带。
中衣宽松,衣带松开后,顿时衣襟大敞,露出其下风光,明棠瞬时睁大了眼睛,随即,以手遮面,透过指缝悄悄欣赏。
这掩耳盗铃般的举动让裴钺一顿,随即笑意止不住地从眼中流露出来,他大笑:“幼娘深得‘此地无银’的精髓。”
明棠羞恼,干脆收回手,大大方方欣赏:“继续。”
她倒要看看,是裴钺先害羞,还是她先落败。
裴钺却没再继续,翻身下去,躺在明棠身侧,以手支起头,问明棠:“幼娘悄悄给我压岁钱是何故?”
长辈给小辈压岁钱是应当的,夫妻之间却没有这些讲究,裴钺一时竟有些捉摸不透明棠是什么个想法。
明棠理所当然:“我年长你一岁有余。”所以给压岁钱多么正当。
裴钺一时无言,这个理由还真是无懈可击,且符合明棠一贯的作风,是他完全把这事忘了。
不过...既然明棠以年长自居,裴钺俯身,在明棠耳边轻唤一声:“姐姐?”
有个俊美、衣衫凌乱的青年在耳边这样唤自己…明棠那颗原本就不坚定的心瞬时偏向了另一侧,揪着裴钺衣襟,将他拉向自己。
裴钺得偿所愿,顺势倾身。
翌日,明棠是被饿醒的。
昨日回笼觉睡到了晚间,醒来后又与裴钺…明棠感受着腹部因饥饿而产生的阵阵不适,起身,心下感叹,美色还是不能当饭吃。
第69章
若说误了晚饭, 不过短短饿一阵子便罢,在这种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被他人知晓的环境下,明棠只能在侍女们心知肚明的眼神中维持平静。
君王还能不早朝呢, 她不过是误了一餐饭而已, 正经事半点没耽误。
夫妻二人到静华堂给裴夫人请过安,换了簇新的红色衣袍, 如个小灯笼一样的裴泽十分兴奋, 催促明棠:“出门出门~”
两家已达成了默契, 明棠示意周奶娘将裴泽抱起, 一行人登上马车, 前往明家。
太平盛世,天子脚下, 京城人生活素来安乐, 街上人来人往, 放眼望去,面上皆带着笑容。虽是正过年间,亦有不休息的商铺和沿街贩卖货物的小贩, 是以裴泽掀起车帘往外看时, 满目的新奇与兴味。
片刻间, 队伍已经行至明家,门前却正忙乱, 是明芍一家人也在此时到了家。
远远瞧见马车正过来,明芍将急着进门的幼子强行拘在身边,又叮嘱长子和次子:“见了小姨和姨夫稳重些, 不要失礼。”
两人都已经是半大的少年,闻言自然应是。
片刻间,裴家的马车停下, 明芍看着裴钺先下了车,又回身扶明棠下来,举手投足间可见二人默契,笑意就爬了满脸。
见随后又有人抱了个年幼的孩童下来,她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含笑向明棠招手:“你离得近,怎么反倒落在我后面了?”
明棠快走几步,握住她手掌,顺势就与她成了个肩并肩挽着手的姿势:“要不是落在了后面,怎么会跟姐姐在门口遇见?”
又跟明芍介绍,“这是阿泽。”
明芍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幼童,见他正睁着眼好奇地看自己,身体却隐隐朝幼娘方向倾去,知道应是十分信赖幼娘,轻轻颔首。
两家互相热热闹闹行了礼见过面,因许久未见,姐妹两个在门口就说起了话。还是早早等在二门处却不见两位姑奶奶进门的长媳宋章茹心下奇怪,派人来催促,才并做一处进了府门。
回了娘家,两位姑爷自然要退一射之地,明棠与长姐亲亲密密挽在一起,说笑着往前走,丝毫没有照管后面一行人心情的意思。
裴泽却是头一遭到了陌生的环境,见最信任的明棠只顾着在前面跟别人说话,不由就有些委屈,到了花厅时心情还有些不佳。
然而,不过片刻,他就有些目不暇接。
明家第三代足有男女六人,明芍出嫁后亦是育有三子,此时聚在一处,单是见礼就是一番忙乱。
裴泽一个个认人,才认到第三个,已经脑袋混做一团,待看见生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明瑾明瑜时更是本能睁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副不敢相信世界的模样。
他继承了裴家人的好样貌,生来就是一副玉雪可爱的模样,又整个人裹在红彤彤的衣裳里,越发讨人喜欢。
一众小辈里,年纪最长的已有十六,自然明白事理。就连年纪最小的明芍幼子也已经六岁,都是懂了事的年纪,冷不丁家中有了个比他们小了这么多,又生得讨人喜欢的小表弟,各个都有些稀奇。
瞧见他分不清明瑾和明瑜,立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玩起了猜人的游戏。
自觉已经不是小孩儿的各家长子却不屑于跟个三岁的小孩子玩这种幼稚游戏,齐齐跑到大人们聚集的地方端茶倒水,借机蹭点朝廷事务听听,也关心关心国家大事,满足一下身为读书人的社会责任心。
众女眷们亦是坐在一处,说着话,时不时留心下小孩子那边的情况。
宽敞的花厅里竟然一时热闹到有些人声鼎沸的地步。
莫说裴泽有些不适应,就是裴钺初时也稍有些不惯于这种热闹的氛围,端起茶盏静静抿了一口,瞧着岳父被三舅兄气得吹胡子瞪眼,抬手便敲了他一记,三舅兄则捂着被敲的地方做愁眉苦脸状,心中颇有些不适应。
在外遇见时,岳父和三舅兄可都是沉稳端方的模样。
目光略过明棠,见她搂着明夫人笑得鬓发都有些散乱了,姨姐似是肃容呵斥了她一句,随即也跟着笑出来,一时有些怔然。
明家,平日里都是如此吗?
他正出神,一旁正跟裴泽玩儿的几个小孩子哄然笑出声,裴泽站在众人对面,十分不服气的模样,随即求助地看着明棠。
一会儿不见,瞧着像是吵了起来,宋章茹和李凝心这两个当人儿媳妇的心里不约而同咯噔一声。
瞧着婆婆是完全把这位小世子当外孙子对待了,可别是自家儿女跟个三岁小孩儿闹矛盾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