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这时才想起来,我也很久没有喝过水了。
  一旦意识到了这件事,干渴的焦灼感就再也抑制不住,和饥饿的冲动糅杂在一起,让我的动作一下子急促起来。
  闷油瓶似乎顿了顿,不过立刻就以一种更富有侵略性的力度亲了回来。比起我的毫无章法,他显得十分有耐性,舌尖划过齿列,不紧不慢地顺着唇缝钻进口腔,贴着上颚辗转一圈,才缠上了我的舌头。
  我不知不觉地贴了过去,仰起脖子配合着他的动作。等到因为差点窒息而被闷油瓶放开的时候,我整个嘴巴都变得又麻又痛,只能竭力呼吸来弥补用完的氧气。
  闷油瓶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唇边挂着一圈水渍,还泛着点血迹,挺无辜地看着我,接着,他伸出舌头将那一圈亮晶晶的液体舔了一遍,靠过来亲了亲我的嘴角。
  我木着脸沉默了会,感觉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在这措手不及的事件中被践踏成了灰。可惜另一位当事人面无表情,只是特别贴心地摊开掌心压上我抽搐的胃部揉了起来,力道不轻不重,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舒服地唔了一声,痛定思痛后发现:
  比起自己忽然弯了的事实,我其实更在意这仿佛按了七倍快进键的情节发展……
  ☆、04. 别动老子的人
  烧退得跟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迹象,只留给我满身泛着酸痛的骨头。
  我裹着被子瘫在地上,晕晕乎乎地看着闷油瓶抱着一堆衣服顺带端了两只破碗走回来。这些都是越南人放下的。不过这家伙被吓走之后就再没回来过,我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是认为我这个战五渣根本造不成威胁所以干脆实行放养政策?靠,那真是太感谢了……至于闷油瓶,虽然清醒了点,但还是一副看着就特别好哄骗的样子。
  ——好吧这样看起来确实不怎么需要提防我们……
  我忧郁地想着,磨磨蹭蹭地坐起来,接过一只碗看了看,里头是一堆黏糊糊的不明物质,依稀辨认得出某种绿油油的野菜。
  ……正常人对着这玩意肯定是下不了嘴的,不过现在吗,吃不死就成。
  我尽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太视死如归,可惜闷了一口后立马就破了功,憋了半天,特别有感触地喃喃出一个字:“操!”
  我捂着胃强装淡定,带点幸灾乐祸地去看闷油瓶。结果,我悟了。
  ——老子真是二逼到家才会想从这表情癌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瘫着一张脸的的闷油瓶,不能更淡定地蹲在我旁边一口一口地解决了那碗奇葩到惊悚的食物,别说表情变化,连吞咽的频率都他娘的跟算好了似的。
  我胃更疼了,这货把这玩意硬生生吃出了高级西餐的感觉是要闹哪样!?看了看手里脏兮兮的碗,我叹了口气,刚要一闭眼张嘴灌下去,一股大力扬过来,瞬间打翻了那碗恶心的东西。
  我吃惊地看向闷油瓶,他皱着眉,动了动嘴唇,伸手想要来拉我,却在半途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他说,别吃。
  我心头一紧,想要扶他,立马也感受到了不对劲,像是打了麻醉,意识是清醒的,但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
  那群越南人冲进来的时候,我甚至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闷油瓶拖了起来。
  操!妈的!那碗里到底加了多少料,老子才尝了一口就变成这样!
  闷油瓶因为吞下去了一整碗,不光药效发作地比我快,副作用也更为明显,已经出现了局部的肢体痉挛。我咬着牙把那群越南人的直系亲属都问候了一遍,祈祷他们用的麻药毒性不会太强,不然闷油瓶可能被直接致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被拖着走了几步后,原本垂着头的闷油瓶忽然拧腰一脚踹翻了拽着他的一个越南人,同时手臂一展直接把两个靠的近的家伙也撂倒了。不过做完这些动作后,他似乎到了极限,脚下一个踉跄,又被反应过来的人按住了。
  这一下变故兔起鹘落,直接激怒了剩下的越南人,他们骂骂咧咧地在闷油瓶身上踹了几脚,将我的那碗麻药也给他灌了下去。
  闷油瓶这下再也撑不住了,他死死盯了我一会,闭上眼睛,彻底晕了过去。
  有人抬着一个不小的竹筐进门,把晕过去的闷油瓶装进去,然后那群人留下了两个,其余的都跟着抬筐子的人离开了。
  那一瞬间,我的愤怒几乎强烈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本来不该如此在意一个才认识了一天的人,但事实上,从胸口涌出来的情绪非常浓烈,愤怒中夹杂着恐惧,以及凌驾一切之上的深深轻蔑。
  仿佛只要我想,我就可以解决掉这群人。
  我异常冷静地躺在地上,积攒不多的力气,像蛇那样,冷冷地窥伺着,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
  我在心底默数。
  三。
  留守的人相互交谈了几句,接着,一个人走了出去。
  二。
  另一人从腰上掏出一截绳索向我走来。
  ……一!
  那个人蹲下来,而我倚着墙,迅速调动起全身力气向靠近地面已经被潮气侵蚀得即将腐朽的一块撞了上去。
  噼咔一声脆响,雨林里黯淡的阳光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我顺着屋后的斜坡滚了下去,天旋地转的晕眩中,传来沉闷的房屋塌陷声,以及一声惨叫。
  还没来得及得意,腹部一阵剧痛袭来,我疼得眼前一黑,陷入了短暂性休克,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到的底。喘了好一会,我伸手摸索到伤口上,一截折断的树枝从背后直接钉穿了整个身体,尖锐的断口大概长出十厘米。我停了一下,缓缓吸了口气,手上用力一拔。
  噗!
  全身不受控制地一弹,叫声都梗在了喉咙里,我忍着痛努力喘气,捂着鲜血直涌的伤口慢慢爬了起来。
  这不知道位于哪个穷乡僻壤的森林树木浓密到让人完全没有方向感,我茫然地环视了一遍,不可遏制地感到焦躁。我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在一片血腥味和泥土味中闻到了另外的东西。
  是那碗麻药恶心到奇葩的味道。
  东南方向。
  我攥紧了手中还在滴血的树枝。
  ☆、05. 十年之后,三年之前
  我跟着越南人的队伍在雨林里穿行了三天。
  期间因为没有药物,甚至缺少止血的工具,腹部的伤口恶化得很迅速,到后来,我几乎是硬撑着一口气才没倒下去。
  目的地是一个古墓,几乎敞开的入口被芭蕉叶盖住,像是一个地窖。那些越南人将闷油瓶从竹筐中搬出来,我发现他的手脚已经被绳子牢牢绑了起来,原本穿着的破烂衣物不见了踪影,浑身赤裸,沾满污泥。
  我猜他一定是在中途又试着反抗了一回,才变得这么狼狈。
  越南人扛着闷油瓶从古墓的入口吊了下去,仅剩下一人留守。我靠着树干,吐了口气,眯起双眼调整眩晕的视线,在灌木的掩护下悄悄摸到那人的身后,举起手中被磨尖的树枝——
  从这被放倒的家伙身上搜出一捆雷管和一柄手枪,我晃了晃异常沉重的脑袋,咳了几声,将手枪上膛。
  接下来的路程十分顺利。
  入口的下面就是墓道,石阶一路向下。我走了近十分钟才看到墓室,接近后扑面而来一股十分浓烈的腐臭,越南人的队伍围在墓室中央一个脸盆大的方井边,有人举着手电往里头照了照。
  闷油瓶躺在一边,他原本侧着身体,却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回过头来,双眼稳稳对上我的。我想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好不到哪去,大概看起来比他还凄惨,但我还是在这缄默的交流中,努力给了他一个微笑。
  越南人拽起闷油瓶,把他推到井边。
  我拆开那捆雷管,留下一根,将其他的远远丢开。闷油瓶看着我,眼神一变,罕见地露出一点焦躁,冲我无声说了几个字,而后落入了井里。
  他说,我没事,你快走。
  我猜他的神智应该已经恢复了大半,或许是在等药效过去,所以没有立刻挣脱绳索。
  但我不想等。事态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会更安全。
  雷管扔向了前方的空中,我举枪。
  砰。
  ——轰!
  爆炸的热浪迎面冲来,越南人在火光中分散,发出惊怒的咆哮。我没有理他们,径直跑向方井。这一连串的动作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但在下坠的过程中,我却觉得无比安心。
  果然,在落地之前,一只手臂探过来接住我往后一带,拉入他的怀里,然后紧紧抱住了我。
  拥抱只持续了一瞬,闷油瓶很快就放下了我,俯身捂住我的嘴,低声道:“别动,也别出声。”他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表示安抚,接着悄然退开。
  我躺在狭窄的棺盖上,觉得他实在想多了,就我现在这状况,想动的难度不亚于平时举着五十斤的杠铃跑步,根本出不了什么幺蛾子。黑暗里传来接连不断的打斗声,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捂着二次受创的伤口尽量放轻呼吸,意识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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