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乐工应了,乐曲慷慨激昂,令人心血沸腾,一扫忧愁。这曲子仿佛唤醒了裹儿和奴奴血脉中隐藏的血性,听了几遍,仍嫌不够,直到有宫女来叫裹儿回去。
  裹儿起身笑说:“我先去了,你早些回去。”奴奴想要继续听,便留了下来。
  于是二人分道,裹儿回到迎仙宫,就听重润道:“分明是你叫我来的,不知去哪儿了,让我等了半天。”
  裹儿坐下笑说:“我与奴奴一起赏花听乐,一时忘了时间。”
  重润问:“你有什么事情?”裹儿上下仔细打量一番重润,凑过去悄声问:“你信佛还是道?”
  重润听了,忽然想起当年被二张诬陷受刑几乎殒命的场景,当时求遍满天神佛,无人佑他,还是裹儿和父母拼死相救。
  他摇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裹儿便将姚崇有志裁汰僧尼整顿佛寺的事情说了,重润立刻笑了说:“尽管去做。”
  裹儿赞了一声,说:“若是僧尼一心专研佛法,视名利如浮云,如鸠摩罗什、玄奘法师一样也就罢了。只恨有些人借着佛教为非作歹,逃避租税徭役,一心在名利场中翻滚。”
  重润道:“圣人朝以来,佛寺确实冗滥,本该整治一般。”
  说着,他想了想,说:“这事也好办,我听说有个叫叶法善的道士,受高宗圣人器重,最是排挤佛法,不如召他入宫问道。”重润想利用叶法善,对日益膨胀的佛寺下手。
  “召谁入宫?”李显和韦淇携手从殿外进来问道。
  裹儿和重润行过礼,便将刚才所言如此这般说了。李显素来信重这对儿女,便一口应了。
  韦淇眉头微皱,说:“这样……只怕是对神佛不敬。”
  裹儿回说:“阿娘,大唐佛寺僧尼约有数十万之数,寺产有近百万顷,依附人口只怕有几十万,比高宗朝不知多了几倍。
  只裁汰敬佛不诚浮滥之人,于那些高僧无关,我觉得将这些害群之马除去了,倒是一件好事。”
  韦淇听了,觉得有理,转而笑说:“你们兄妹难得聚到一处,到了用膳时间,都留下与我们一起吃饭。”
  韦淇说完,即命传膳,四人盥洗后吃了饭。韦淇又留重润留宿在宫中。姚崇次日上书请奏此事,李显果然准了。
  到了休沐日前一天,裹儿到宫中接植儿回府,突然见几位姐妹都到了宫中,围着韦淇说笑。
  “今日你们怎么全来了,倒像是阿娘下了圣旨。”裹儿笑着与姐妹们见过礼。
  长宁公主笑说:“不是阿娘下了圣旨,是我约了姊妹们一起进宫,我那园子修好了,想请阿耶阿娘去散散闷。
  我一人可劳不动阿耶阿娘的大驾,只好请姊妹们助拳,你也帮我劝劝。”
  裹儿指着她笑说:“你也不怕折腾,想阿耶阿娘了,就过来住几日不就好了。”
  长宁哼笑一声:“阿耶阿娘久居宫闱,宫中景色再美,只怕也看腻了,我请阿耶阿娘出去,一来是尽我的孝心,二来是请二老散心。”
  裹儿咦了一声,掰着手指头说:“咱们若是寻常百姓,也就罢了。阿耶阿娘出行,前呼后拥,规矩繁重,光出一日宫,钱帛就花得如流水。”
  长宁听了这话,指着裹儿对诸姐妹说:“你们看看她,当了几天值,就把利挂在嘴边。我听人说,你散自己家财倒大方,管理起户部来,就像个守财奴。
  前儿有人上奏,要盖行宫,姚公还没说什么,你就驳了。阿耶疼你,还说你驳得好,圣人在朝时,修什么不是说一声的事。阿耶算是白疼你了。”
  裹儿笑说:“这话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阿耶如今不止是我们的父亲,更是天下人的父亲,山东河北大旱又有疫病,死了几千人。阿耶焚膏继晷思救灾之策还来不及,怎么有心情兴徭役建行宫?”
  长宁说:“我不管这些,反正短了谁,也短不了我的。姊妹们明日准备先到我园子聚聚,她们都应了,就差你了。我为了你特意改到休沐日,你要是不来,我就卫士打上门去。”
  说着就捋袖扬拳,裹儿笑着应了。韦淇也道:“你们都去,有什么好景,回来与我说说。”
  第111章 长宁 七娘,你是不是傻了
  公主们今日一同进宫,除了要为长宁助阵,也如裹儿一样顺便接了自家的孩子回家,只除了仙蕙、宜城和定安三人。仙蕙儿子尚幼,宜城无子,定安才成亲不久。
  原来韦淇在宫中主持开办的学堂开了学,宗室皇亲都派了自家孩童入学,由上官婉儿和张说担任山长,杨思勖总领骑射师傅。
  众人接了孩子,便欲离去。仙蕙找到裹儿,摸了摸植儿的头,对裹儿说:“咱们离得近,一起回去。”
  裹儿应了,走出宫门,只见宫外华车塞道,都是来接自家娘子郎君。裹儿扫了一眼,发现崇训,仙蕙也见了,遂悄声道:“让植儿跟着他阿耶,咱们坐一辆车,说说体己话。”
  正说着,只见崇训驭马过来,下马见礼后,裹儿便依仙蕙所言,将植儿交给崇训,自己则坐上仙蕙的车。
  上了车,仙蕙悄悄掀开车帘往后望去。裹儿一面整衣裳,一面笑问:“你偷偷摸摸看什么?”
  仙蕙放下车帘,回头说:“看你的驸马。我听说你和驸马生了嫌隙,分院而住。只是我瞧着他脸上倒是平静,并无怨恨之色。”
  裹儿说:“你听谁说的?”裹儿府上被金刚武朵儿治得如同铁通一般,不防竟然有消息传了出去。
  “延基说的。”仙蕙立刻供了出来,眼睛里都是跃跃欲试,说:“既然分了,我给你介绍几个好的,延秀就不错,他生得俊,性子又好,能歌善舞。”
  裹儿说:“现在事多,以后再说。”
  仙蕙吃了一惊,道:“我的天爷,你竟然没有一口拒绝。”
  裹儿轻飘飘白了一眼仙蕙,仙蕙嘿嘿笑一声,十分好奇裹儿与驸马的事情,央求她说了。裹儿与仙蕙素来亲近,本无不可说之话,便细说原委。
  仙蕙又吃了一惊,上下打量裹儿,奇道:“我的天爷,你居然这样贤惠,比那些世家女子都强,还允他找女人。”
  裹儿又给了仙蕙一个白眼,说:“府中原武家仆从这些年间或被送回去,或开恩放出府,现在只剩下他贴身服侍的几个小厮,年龄大的都娶了府中侍女。”
  仙蕙倒吸一口气,抚掌感叹:“我原替你不平,却是我多虑了。府中都是你的人,他上哪里找女人?我差点信了你的话,若是他出去找呢?”
  裹儿似笑非笑,道:“你猜?”仙蕙搓了搓胳膊,往后一躲,道:“你嘴上说得好听,心真脏啊!”
  姊妹说着话,仙蕙提到了长宁的府邸,犹自咂舌不已,道:“五娘的府邸一直修一直修,我原以为没有头,没想到竟然修好了,不知要花多少钱。我心里算了下,必定是阿耶悄悄给了她补贴。”
  裹儿说:“你的公主府修好了,现在怎么还住在原来的府邸?”
  仙蕙道:“公主府修好之后,我发现还不如现在的府邸住着舒适,就这样住着吧。我可不是五娘,修修修,修个没完没了,到头来却是为他人作嫁裳。”
  裹儿疑惑问:“此话何讲?”
  仙蕙说:“圣人归葬乾陵时,我向阿娘要过京师的宅院。阿娘过了两日,就拿了前朝几家公主府和王府的图纸让我挑,有临川公主的、清河公主的、新城公主的,还有魏王府的。
  我本来挺高兴的,正选着忽然身上一冷,想起临川等公主是如何受宠,还有那魏王,恩宠超过承乾太子,她们死后,府邸却被收回。
  由人推己,若我百年后,不知又是哪个公主皇子来夺我的宅邸?与其将钱花在宅邸上,不如买房置地,给后人留些退路。哪怕是出钱捐给穷人,也能买个好名声。”
  裹儿听了,半响道:“你说的是。”
  仙蕙说:“我最后要了清河公主的府邸,只稍微修缮,回京师时,有个落脚的地方。”
  仙蕙说这话,将裹儿送至家门口,然后离去。不必细提。
  次日一早,几位公主齐聚长宁公主府。这公主府比上次过来,又扩建不少。长宁志得意满,怕姊妹们走路久了双腿酸胀,特命几顶歩
  辇跟随身后。
  她带人穿过起居的院子,进入园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奇石堆的大假山,形态古朴,从假山中蜿蜒出一条小路,走进去,再出来,豁然开朗。
  几乎是一步一景,琪花瑶草杂处其中,亭台楼阁掩映在红花绿树中,姊妹们边走边赞园中盛景。
  只是才走了不到一半,纨纨等人都嚷着腿疼,歇歇再走。长宁便将几人引到山坡上的一处凉亭中。
  春风快哉,裹儿抬头望去,只见大半园中景色收入眼底,美轮美奂。
  长宁走到她身边,笑说:“这个园子光材料就花了六亿钱,怎么样不算多吧。”
  裹儿倒吸一口凉气,几乎破声:“六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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