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金刚立刻进来,将植儿带到里面的榻上,滚火珠玩耍。裹儿对崇训笑说:“任凭什么玩意儿,都是玩的,既然不能玩,那要它何用?”
  武三思原本对安乐公主数落植儿浪费几口饭心中不满,以为她是小家子气。
  方今听了这话,他不禁赞道,果然是天潢贵胄,连这等宝物也不放在眼中!
  武三思又想起社稷二字,社为土,稷为五谷,公主重五谷,轻美玉,果然有人君之相。
  他因说道:“公主说的是,玩意就是玩的。通天宫上头也有一枚火珠,比这枚又大又剔透。
  这枚小的原是突厥皇族重宝,意外落入我手中。我年纪大了,能有多少活头,趁着还明白,索性给了小一辈,免得日后糊涂忘了。”
  裹儿听了这话,笑说:“大人这话,我们可不敢听,也不敢回。”
  武三思笑道:“人年纪大了,早晚都有这一遭,陛下都立了太子。咱家的爵位家财自有国家法度,但我积攒的私财也要提早打算了。”
  崇训忙道:“阿耶,不必顾念我们。公主有封邑,宫中时常赏赐,不缺什么东西,阿耶留着赏人也是好的。”
  武三思笑了,摆手说:“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你不必再劝。这告到陛下处,也是这个道理。”
  裹儿道:“只是植儿偏了大人的心爱之物。”
  武三思说:“火珠不过是个玩物,怎及得上植儿在我心中的分量?”崇训听了,心中感动异常。
  裹儿说:“刚才说崇训说大人找我,定是有要事。”
  武三思笑了一下,摆手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给公主提醒一声,即便我不说,公主必定也想到了。”
  说着,武三思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压低声音说:“如今东宫已立,公主既是户部郎中,何不在东宫谋个位子?”
  裹儿听了,低头沉吟,不过她想的不是自己去不去东宫,谋什么位置——她已选好了职位,而是是否替武三思向父母求情使他谋个东宫的位置。
  武三思今晚前来,又是送了火珠过来,名义上是疼孙儿,但裹儿岂不知他是功名利禄之徒?他必定是想要通过自己谋求东宫的位置。
  想毕,裹儿笑说:“如今陛下早有绍述父祖遗志之心,朝中选官多是年长持重之人,我才当几天值?只怕难啊,倒是大人比我强很多。”
  武三思听了,连忙笑说:“我不成,不成的。论身份,论亲近,还是公主比我更适合。”
  两人又推辞几句,武三思起身告辞说:“天已晚了,我回去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裹儿起身笑道:“外面又黑又冷,崇训,你送送大人。”崇训听了,送武三思至门口方止步。
  回来路上,崇训的头被冷风一吹,忽然明白父亲过来的真正意思了。他拍了下额头,叹了一口气,回到屋内,就见妻子和儿子对坐着滚火珠玩耍。
  烛光下,火珠金芒璀璨,不同凡物。
  他走过去,将植儿抱起,低头道:“你该回去睡觉了,日后上了学,可不能这样憨玩了。”
  “火珠……阿翁给我的火珠。”植儿指着火珠叫道。
  裹儿笑着让侍女把火珠好生装在匣子,送到植儿的房间。崇训看了,目瞪口呆,待二人洗漱完坐在榻上,问出心中的疑惑:“火珠这样好的东西,你难道不喜欢?”
  裹儿说:“那玩意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只能赏玩,依我说连一碗饭都不如。”
  崇训听了这话,沉吟半响,瞥见裹儿头上簪着一对水精钗,不假思索,双手取下,裹儿的头发顿时如瀑布般倾泻半身,恍如巫山神女。
  “你拔我发钗做什么?”裹儿问。
  崇训回过神,手心托着两支水精钗,问:“我见你经常戴这对钗,必是心爱之物。”
  裹儿正是喜欢这对水精钗的晶莹剔透,玲珑可爱,才日常佩戴,闻言承认道:“正是。”
  崇训笑说:“这个也不能吃不能穿,你怎么是爱不释手?”
  裹儿听了,一面伸手夺水精钗,一面说:“这个能挽发,我自然喜欢它。”
  崇训一边躲,一边笑说:“谁不爱轻裘肥马,金银珠玉?想必是那火珠不合你的意,故而才轻它。”
  “你别躲,再躲,我就恼了……不许说话,快还我的发钗。”裹儿说着趁机将崇训压在身下,双手挠他腋下。
  崇训一边躲,一边连连告饶,嘴上仍硬道:“说中你心事,就恼羞成怒了。”
  裹儿又气又急,撕开崇训衣领,照上去就着肩膀咬了一口。崇训一顿,手一松,那钗子滑落到脚踏上。帐内顿时变得火热躁动起来。
  钩帐晃动,床声瑟瑟。
  次日,裹儿醒来,起身的动静吵醒了崇训。他“唔”了一声,睁眼坐起,隔着帐子借着烛光,看见裹儿正在垫脚取衣桁上的白色软缎披风。
  她听见动静转身回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把你吵醒了。”
  崇训见了那朦胧的笑容,只觉得满室生春。
  第84章 奴奴 咱们已是公主,日后还有什么不顺……
  裹儿辞别崇训,到了值房做事,自不必提。只是到了下午一下值,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留着不走,而是立刻起身出了门,令同僚们目瞪口呆。
  有好事者趴在窗户上偷看,见她离去的方向正是皇宫,遂松了一口气,说:“李郎中去皇宫了。”
  其他人不知为何,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的李郎中嘛。
  裹儿有进宫的腰牌,然而她的脸比腰牌更有用。裹儿径直走了进去,一路到徽猷殿,见李显正在处理政务。
  “阿耶!”裹儿脸上露出笑容,叫道。
  李显一见她来,立刻招手叫她近前,又命人送来她爱吃的点心。
  “阿耶,你看我这身好不好看?”裹儿笑问。
  “好看好看。”李显叠声道。这话他已经说了十多遍,但是女儿爱听,李显不吝于说了一遍又一遍。
  裹儿张望了一下,问:“阿耶,阿娘呢?”
  “你娘在迎仙宫,你只管去。”李显笑道。
  宫女奉上茶水与点心。裹儿接过,一口茶,一口点心,坐在李显身侧优哉游哉地吃着。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殿内一片洁净,只有裹儿嘎吱嘎吱吃东西的东西。她忙了半下午,果然饿了。
  李显见了,笑说:“我叫人给你传膳。”
  裹儿忙摇头说:“我晚上还要吃饭呢,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李显说:“如今你当值了,来宫中愈发少了,也不来看我与你阿娘。你现在来是有什么事?”
  裹儿便将昨晚武三思过来的事情与李显说了。李显听完,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裹儿笑说:“我知道。阿耶对他心里有数就行。”
  李显笑了一下,道:“你去迎仙宫,奴奴自从搬来后,你还未见过她呢。”
  裹儿起身告辞,去了迎仙宫,还未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一阵欢声笑语。原来奴奴和季姜各领一支队伍,正蹴鞠取乐。
  奴奴抬头见一个身着浅绯色官服的女子过来,笑着说:“哟,这是前朝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闯迎仙宫?”
  季姜顺着看过去,也笑了,转头向廊下坐着的韦淇,笑说:“娘娘,我要她作我的驸马。”
  奴奴煞有其事地点头,仔细打量裹儿,说:“年纪轻轻,仪表堂堂,国之栋梁。季姜你已经许了人家,我要她做我的驸马。”
  韦淇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她们道:“胡说八道,若传出去,叫人家笑掉大牙。”
  裹儿走到她们面前,颐指气使说:“你们这俩促狭的,做我的驸马还差不多。”
  奴奴和季姜啐了一口,一左一右挽着裹儿的胳膊说:“七姐做了官,愈发忙了,也不来瞧我们。”
  “是啊,不来瞧我们也就罢了,还不来瞧母亲。”
  “就是几步路的事情,户部就在皇宫里呢。”
  两人一唱一和,挟持她到了韦淇面前。裹儿苦笑说:“你们莫不是为了阿娘,来治我的罪呢。”
  奴奴笑说:“对,就治你的罪,罚你在皇宫住上一日。”
  季姜笑说:“一日哪能够啊,至少得三五日。”
  韦淇见裹儿左右支绌,乐不可支,摆手说:“你们别闹她,最近户部忙得很,先饶她这一遭。”
  裹儿叉手道谢后,伏在韦淇怀中笑说:“阿娘,奴奴来了后,我在你心中越发没有地位了。”
  奴奴见了,指着裹儿向季姜笑说:“你瞧,安乐姐姐在外面主事一方,听说很有威严,没想到见了娘娘还撒娇呢。”
  说着,她便与季姜笑起裹儿来,韦淇用手摩弄着裹儿,笑说:“不独她,你们即便七老八十,做了多大的事情,在我眼里都还是个孩子。”
  裹儿笑说:“季姜和奴奴羡慕阿娘搂着我,你们过来,也让阿娘搂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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