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南星的屋子空着,你且暂时在那里住下罢。”
赫连尘不依不饶,拎着湿衣服追上去问道,“诶方才夫人她为何要拿我同南星比?我那个小徒弟怎的不见了?”
杜仲置若罔闻,走进房间后转身关门。
“还有那个严煜又是什么人?夫人她骂我们几个跟骂孙子似的……”
“砰”的一声,木门已经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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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内经历如此多事,季窈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忍不住想下床再去瞧一瞧她那个死而复生的亡夫,想了想又躺回去。
如此反复数次,终于在天际线擦亮之际才沉沉睡去。
谁知她睡得迷迷糊糊,忽听门外似有打斗声传来,听刀剑碰撞之声甚至还不止两个人。
联想到昨晚那个疑似她亡夫之人的到来,季窈从床上坐起身,披上外衫推门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黑两白,三个男人的身影缠斗在一起的画面。
“你们在做什么?!”
第180章 京都密信 “窈窈你果然心里有我!”……
与其说是三个人在打,倒不如说季窈看到的是杜仲一边护着赫连尘不被刺伤,一边用剑和京墨缠斗。
赫连尘睡得糊里糊涂,不知道京墨为何会在他亮明身份之后突然就动起手来,方才在杜仲听见动静赶过来之前他已经被京墨抓住好几次按倒在地,说什么也不准他起身。
此刻顶着被砖地摩擦破皮的腮帮子,他只顾猫腰躲在杜仲身后,手忙脚乱地躲避刺来的剑。
“都给我住手!”
季窈飞身跃起,穿过木桥直接朝三人冲过来。杜仲被她略带薄怒的声音吸引,侧眸看她的功夫,京墨抓住机会一把将赫连尘从杜仲身后抓住后颈衣服提起来,像只犯错被抓的猫儿一样落入京墨手中,持剑被抵住脖子,动弹不得。
她原本只是想阻止三人打架,却没想到京墨的目标居然是赫连尘,女娘落地的同时奔着那银白色的剑刃而去,杜仲见状赶紧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阻止她朝京墨二人扑过去,同时举剑对准京墨,锋利的剑尖停在他下颌。
打斗的声音将楚绪和三七唤来,看着面前混乱的场面和莫名多出来一个人,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季窈以为是她这个不争气的亡夫又闯祸,烦躁不安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赫连尘,你又如何得罪京墨了?”
身后楚绪和三七听她唤莫名男子“赫连尘”,一瞬间变了脸色。
他倒是委屈得很,“我就在屋子里睡觉,啥也没干啊……”
“嗯?”京墨手上剑刃再近一分,几乎就要触碰到赫连尘滚动不止的喉结,眸光暗闪,缓缓说道,“时隔一年,赫连兄真是让我久等。如今你既再回来,就休要想着再逃走。”
杜仲按住身前躁动不安的女娘,对他所言不以为然,“赫连兄并未在神域境内犯事,你没有理由扣住他。”
抓住赫连尘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之意,京墨目光在面前所有人脸上扫过一圈,决定开诚布公道,“前朝余孽,按律当斩。”
“什么?!”
此言一出,不光季窈和身后的伙计,就连赫连尘自己都吃了一惊,欲转身回看他被扣住肩膀,心惊肉跳问了句,“你都知道了?”
他是神域前朝皇帝赫连元雄长子的事,只在一年多以前同杜仲说过。这神域之中赫连一姓不算罕见,他自认从未对除杜仲以外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身份。
京墨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同杜仲冷声说道,“他没有犯事,不过只是一时尚未得逞。我现已查明,他去年深入苗疆偷盗和如今改头换面,都是意图谋反,企图颠覆神域太平盛世之不轨举动,自然可以将他先斩后奏,以儆效尤。”
赫连尘看他义正严辞,吓得双腿直抖,“不是!我没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可一字不认的,你快放开我!”
“你诈死之前寄往家中的信函如今都在我这里,你还想狡辩?”
“什么?”赫连尘眉头蹙紧,只能用眼尾余光看他,“难怪我娘和二弟都不知道我诈死的事,原来信都是被你拦截的!你到底是谁?”
杜仲凝住面前风姿俊逸的墨袍郎君,将他嘴角淡淡讥讽收入眼中。
“如此劳神费心也要将前朝遗孤抓获归案之人,还能是谁?——他是朝廷的人。”
听到朝廷二字,赫连尘吓得腿脚发软,“怎么可能?你我相识明明是因为去年你在龙都城外被人寻衅滋事……”
“——那是他找人故意安排,引你上钩。”
“可我那时远上苗疆,你也曾多次帮我给我娘和二弟送信……”
“——那是他想在得到你和你家人信任之后,将你家中其他人引上龙都,一网打尽。”
杜仲几乎都猜中,京墨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欣赏,“听上去,杜郎君坦荡得好像你没有任何隐瞒之事一样。”
赫连尘思来想去,无法接受自己推心置腹的兄弟原来一直憋着心思想要自己的命,不顾剑刃锋利,转过身来看他,“那为何你不在去年我向你们坦白一切之时就杀了我?!”
京墨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面对他的质问,面不改色道,“因为那时候你突然告诉我,你还有个弟弟。据史料记载,当年赫连元雄薨逝之时,你的娘亲,也就是皇后夏氏怀胎刚三月有余,没人料想到她这一胎能平安降世。”
“你这个背叛兄弟的叛徒!”
“我从未说过我不是朝廷的人。”
“够了!”
季窈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脑子里塞进去太多信息一时间理不出头绪,让原本就思虑烦扰的大脑更加混乱。
她捂着耳朵喊完,见面前三人都侧过脸来看她,垂下双臂淡然道,“放开他,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一件件慢慢交代给我听……”
圆睁的杏眼一一扫过三人面孔,条理夹杂着无奈。
“……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掌柜的话。”
整个南风馆后舍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杜仲递来一个担忧的眼神,缓缓将架在京墨脖子上的剑放下,但京墨却没有放。
“我不能再给他逃走的机会。”
季窈如今看见赫连尘就心烦,揉着太阳穴转身,无所谓地朝京墨挥手,“你把他捆起来就是。”
某些人听见这可不乐意了:“夫……窈窈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再乱喊,连嘴也一并给我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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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馆二楼雅舍,不断有茶香飘出的房中,季窈与京墨、杜仲相对而坐,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们。赫连尘则双手双脚被绑,扭成一朵麻花似的坐在京墨和杜仲中间,防止二人一言不合,再次开打。
茶汤蒸腾的雾气暂时驱散季窈心头寒意,她再次饮尽杯中茶,抬头看向赫连尘。
“所以你当真是神域前朝皇帝赫连元雄的儿子,去苗疆偷东西是为了借苗巫神力复国篡位。”
“是复国不是篡位。”他斜身旁京墨一眼,似乎对京墨将自己看作反贼十分不满,“这天下原本就是赫连氏的,南宫狗贼才是谋朝篡位之人,天下人尽皆知,只是不曾当着做这些人的面宣之于口罢了。”
季窈懒得听他狡辩,目光又移到京墨身上。
“所以,你当真是京都里派来抓他的朝廷命官。”
斯文俊秀的郎君温吞不改,微抿一口茶水后淡然开口道,“大理寺卿方仲晏之子——方言鹤。我在朝中并未担任任何职位,来龙都调查前朝余孽一事,不过是借我爹急于争功为由,完成一个故人的心愿。之所以拖到现在,想借赫连尘之手引出剩余所有赫连氏余党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近日京中怪事频发,我爹连发三封信函急召我回京,我必须在离开之前杀了他。所以上次杜郎君将他放走,我才会如此生气。”
“你真要为了那个谋朝篡位的昏君杀我?你和你爹都只是愚忠!”
赫连尘突然激动起来,在蒲团上挣扎乱动,撞到桌角,引茶盅叮当响。
“南宫狗贼弑君夺权,杀害当时包括我爹在内的三十二名皇宫中人,踩着尸身血海登上皇位是整个神域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你们为何要视而不见?为何不能还我赫连氏族人一个公道!?”
京墨罕见地有些气短,因为从未深入了解,对他说的话也了解不多,“如今太平盛世,神仁宗勤政爱民,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市井百姓,对仁宗之仁政无不称赞……”
“那也掩盖不了他弑君夺位的事实!”
赫连尘几乎是用吼的说出这一句,他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此刻变得严肃而悲壮,从小到大躲避官兵追捕的这些年所受的苦,在这一刻得以稍稍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