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处置安顿了一批或心术不正或被人陷害的下人,下一批又出了新问题。
  阿娆大怒:「还有完没完了!」
  我苦笑:
  「当然没完,今日市井上已经有百姓议论我克妻。」
  娆娘惊恐地看过来,我颔首道:
  「别忘了,『我』不仅妾室没得颇为蹊跷,还曾经两度丧妻。」
  这招虽不至于弄死我,但最起码,以后『章璟』想娶一门有助力的妻室,却是难了。
  但我和阿娆最怕的却不是这个。
  这个消息意味着,楚氏已经派人去了真正的章璟身死之地。
  虽然我们扫尾足够干净,但谁能肯定,楚家不会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若我的女子身份暴露,那才全完了!
  阿娆不由慌了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凭我们如今这点势力,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楚氏?」
  我心念电转,霍然起身,让娆娘帮我从集市上买一捆荆棘来。
  「对付?我们为何要对付楚氏?」
  和他们硬碰硬,我会死得很难看。
  在楚家面前,我的弱,才是真正足以护身的利器。
  20
  休沐日,楚家有宴会,听闻老七也去了。
  我把阿娆买来的荆棘捆在身上,穿上亲王规制的礼服,大张旗鼓向着楚府而去。
  每走几步,我就大哭一场,哭诉自己不是人,欺辱幼弟,不敬楚家,活该遭了天谴。
  如此这般,等到了楚府门口,我身后已经聚了一大帮看热闹的百姓。
  「五殿下!」
  楚家总管见我披着荆棘跪在门外,险些魂飞魄散:
  「您、您这是做什么呀!」
  「老伯,还请您向楚相通报一声!
  「小儿章璟——来负荆请罪了——!」
  我大声说。
  不多时,楚相带着一群楚家人大步赶来,七皇子果然也在其中。
  一堆人围着我,神情惶急,迭声求我别跪了。
  我却十分执拗,非跪不可。
  「我自恃年长,欺辱幼弟,不敬楚家,这才得罪了鬼神,招来连日的祸事。」
  我哭丧着脸,「我已经卜得卦象,今日得不到原谅,我府上这些灾祸便不能消解。
  「看在我初来乍到的份上,还请诸位宽恕则个!全了我的念想吧!」
  身后百姓议论纷纷,都说不愧是楚家。
  新帝多亏楚家才得了天下,如今动动手指,连皇子也要跪在楚家门口磕头。
  真真威风!
  也不知楚氏是如何报复了五皇子,才让这位亲王当街认错,好歹是个王爷,当真是没出息。
  楚家人脸色发绿,纷纷道,报复之事都是市井捏造的流言蜚语,荒谬至极!
  无论是楚家还是老七都从未怪罪过我,请罪之说从何而来?
  我又呜呜哭道:
  「我明白七弟心意,今日我本要带我那侧妃徐氏一齐来请罪,谁知这蠢妇竟对天赌咒,说她此生绝不二嫁,若是我逼迫于她,她就一头碰死在我面前!
  「我、我当真是对不住七弟!」
  市井流言得到本尊亲口承认,百姓又是一阵哗然。
  七皇子咬牙道:
  「五哥别开玩笑了,那可是五哥的侧妃,弟弟怎敢无礼?」
  楚榭前来拽我起身……没拽动。
  他艰难劝我:
  「想必都是误会,七殿下平日里再规矩不过的一个人。五殿下如此说,可要伤了他的心了。」
  哈,这人嘴上这么说,但我清楚,我府上那堆事,搞不好都是他的手笔。
  七皇子这种蛮横之辈,怎么可能用温火慢炖的折磨招数?
  我情真意切道:
  「是,楚大人教训的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今日得不到诸位宽宥,我便不回王府了!」
  楚相颤巍巍过来扶我:
  「殿下这般,实在是折煞老夫!」
  我哭道: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七弟和楚大人。招来祸事,都是我活该,与人无尤!」
  如此这般,一个接一个,人人都要哄我几句好话。
  等他们口也干了舌也燥了,再三保证无人记恨我。
  我才如释重负,起身整理了衣衫,凄凄惨惨回家去了。
  上次我给楚氏上眼药,皇帝虽然轻轻放下,心里必然记了一笔。
  今日这出,可谓是给那炉烧得旺旺的忌惮之火,又添了把干柴。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演的又能如何?
  能把堂堂王爷逼迫得当众不要面皮,演这么一出认错大戏,楚家气焰之嚣张可想而知。
  不信你看,方才若是楚相拼着一把年纪也对我下跪,此局立时可解。
  可谁让他要脸呢?
  21
  回到王府,我休整片刻,就让人拿了拜帖,前往太子府。
  这下把楚家得罪死了,若是还不站队,恐怕别想过安生日子。
  娆娘说过,在起步资金和人脉关系都匮乏的发展初期,贸然创业太容易赔本。
  不如先选一家业内大厂打工,业务流程熟悉了翅膀硬了再出来单干,还能挖走点好苗子。
  虽然和太子交集不多,但我脸皮厚。
  我上门就对太子痛哭,哭我流落民间受了多少罪,哭想认祖归宗却被人追杀,哭好不容易回来还要被外戚欺负。
  「兄长!他楚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我捶胸嚎哭。
  我把最近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数给太子听,哭道,我们这些做弟弟的受人欺负,还不是得找长兄主持公道?
  以前初来乍到,看不清人心好坏。
  现在我才算明白,那几个兄弟没一个懂事明理的!
  只有长兄掌权,我们这些人才有好日子过。
  弟弟愿意为长兄效犬马之劳,日后长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长兄让我参谁,我老五绝无二话!
  太子属官听了我的委屈,也跟着大骂楚家,跟我细数这些年楚家欺负过东宫多少人,做过多少糟心事。
  完了又数落起了剩下那几个皇子,说他们对太子殿下十分不恭顺,就是不如五殿下您懂规矩!
  这次五殿下让他们吃了个哑巴亏,宫里宫外,谁不暗中叫好?
  等我们几个骂完了,太子才开了金口。
  他道,如今楚家也不好动,父皇尚且得顾忌着些呢。
  但日后护着你些却是不难。咱们天家血脉,何苦和外戚置气?
  五弟聪慧,又识大体,偏偏命途多舛。
  如今咱们兄弟齐心,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一番话说完,我已是泪眼汪汪,满口都是亲哥。
  22
  投靠太子的确好处不少。
  吃喝花用借着各种办事名义走东宫的账,攒钱快。
  有史书读,有卷宗看,有不解的地方总能找到人请教。
  往日那些对我爱答不理的小吏,如今知道我帮太子做事,迎来送往都恭敬许多。
  太子排行老大,好名声,出了名的礼贤下士,实际上有些心窄。
  对那些不如他的、依附他的、捧着他的、崇敬他的、让他有面子的,他向来宽宏以待。
  对那些某处强于他的,他态度就有些不咸不淡了。
  难怪明明身为嫡长子,又有储位,手下却没什么能人。
  所以我做事,就喜欢自己先做大半。
  等只剩下些简单的小问题,再装出一副愁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哭天抢地拿去向太子请教。
  或者专门留点显眼疏漏,等着太子挑出来训斥。
  太子又恨铁不成钢又摇头叹气,骂我何时能独当一面。
  实际上却次次受用,眼看着越发器重我了。
  上次我给楚家赔礼后,皇帝面上没说什么,后来另找由头发作了楚家一场,撸了他家几个官,收了楚氏姻亲的一半兵权。
  又把楚皇后斥责一顿,骂她教子无方,活像七殿下不是皇帝的儿子。
  楚家憋屈难言,但七皇子和楚榭顶多在宴会上排挤我些,朝堂上不阴不阳地刺我几句,却也不敢再明着找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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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太子从何处寻来的木头属官,书读得不错,脑子却不好使。
  整日禀报什么「太子殿下啊,近来东宫贪腐之风太过严重,不能不管」,「钱财不够,必须想办法开源」,「人才太少,没什么可用之才,这可如何是好」,「二皇子三皇子沆瀣一气,不得不防啊!」「七皇子跋扈,又有楚氏相助,来者不善!」
  净是一些废话,难道太子心里没数吗?
  难道他不知自个儿穷、不知他那几个弟弟在后面虎视眈眈吗?
  他要是知道如何一劳永逸,还用等到今天?
  下属把难题扔了出来,太子拿不出一个主意,便有损面子,在众人面前显得不那么英明神武。
  太子的英明神武有所折损,当然看这下属也越发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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