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惯性,科学的力量2。”门口站着一位金发碧眼的日耳曼美人,手里拎着一只草编篮子,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带来一股海洋的腥气。
  真是够了,斯内普心想,他这辈子都要离大海远远的。
  “你怎么——”他一句话说出来又顿住。
  你怎么也不报个平安?你怎么不回家去?你怎么躲在这里?你怎么也不……想想我呢?
  “——长着一张格林德沃的脸?”他最终只是嫌弃地补上了后半句。
  “亚裔混血的脸在这里未免也太触目了,哪怕麻瓜监狱的条件比阿兹卡班好太多,我可也不想再回去了。”盖尔笑了起来,轻快地绕过他,将篮子里一件湿淋淋的衣服晾到阳台上去。
  “你做什么去了?”斯内普在屋里问。
  “游泳咯!”盖尔摆弄着那件beta版本的泳衣,自动忽略了此时的季节与水温,“这附近有麻瓜的一个潜艇机库,站在那边那个小亭子里——喏,就那儿!早上天气最好的时候,能看见他们训练时浮出水面的‘背鳍’在太阳底下闪光。我琢磨了好些日子,终于让我——”
  她的声音湮没在一个怒意勃发的吻里。
  近在咫尺,斯内普清晰地看到那双陌生的蓝眼睛瞪得滚圆,这微型的星海里满盛着震惊与疑惑,一点儿都没作假。于是他更生气了,那种恨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那眼睛里忽然又盈满了泪水,盖尔顾不得此刻在室外,楼底下就是街道与人丛,她举起双手,在他背后不知道比了个什么手势,女版格林德沃的容颜层层褪去,他熟悉的女孩浮上水面。
  “我要杀了格林德沃!”盖尔恨恨地嘟囔着,眼睛还红着,“他说他会替我报信的,我亲眼看见他的守护神飞出去——难道他什么都没说?”
  “嗯,他说了。”他又把她扳回去,含混不清地说,“他辩解说不是他干的,别的没了。”
  怀里的人立即笑了出来,于是斯内普也笑了。
  他们谁都没顾上正在地毯上昏迷的秘密警察,盖尔不得不再一次展示了她的健康与完整3——既然她早已与格林德沃接上了头,这方面斯内普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他仍紧紧握着盖尔的手,他简直想给这两只手施一个永久束缚咒。
  “你都做了什么?”斯内普努了努嘴,拨弄了一下那件湿淋淋的女式泳衣。
  “斯文顿会感谢我的。”盖尔翘起嘴角,“我调整了一下潜艇维生系统,再就是储藏室啦、炮管口径啦……你都见过的!总之当德国人想发射他们的鱼雷时,会发现炮口卡住了,可安全栓已经拔了,拿锉刀打磨也来不及了。”
  “你就是四处做这些事情不回家?”
  “我可再也不想蹲监狱了,巫师的蹲完还要蹲麻瓜的,没完没了!”盖尔失笑,“文达刚把我带出来的那几天,我简直拿欢欣剂当水喝。”
  摄魂怪的影响不是远离它们就自动消失不见的,她被迫越狱后一直随波逐流地在麻瓜群里混日子,若不是麻瓜也要送她蹲大牢,她甚至都不愿意联络近在咫尺的“alliance”同事。
  “你至少可以发一个守护神。”
  “我没有魔杖。”盖尔两手一摊,肆无忌惮,现在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斯内普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人家非洲巫师不需要守护神,遇到摄魂怪,就地一滚变成动物就得了。”
  “他难道没有带你去见格里戈维奇?”斯内普却没有头两次那么生气了,他们只是松散惬意地靠在围栏上,一同俯瞰街上来往的麻瓜,还有远处融汇成模糊一团的海、天与河。三种不同的蓝色杂糅在一起,像局部放大后的蓝格桌布,排队等候接驳的点点航船则是一溜跑过的蚂蚁。
  对他们来说,这已经算是难得的岁月静好了。
  “见了,所有的现货都匹配不上。”回忆起那个可怕的下午盖尔仍然觉得膀臂酸软,“格林德沃说要把他现在这支给我用。”
  “你接受了?”斯内普觉得自己的呼吸像一根绷紧的丝弦。
  “没有。”盖尔老实地摇摇头,“这也是人家的定情信物呢,俩人一起从格里戈维奇那里骗出来的,好像是个有年份的东西,一套三个?反正他们本打算集齐、搞个阴尸大军还是亡灵大军之类的。”
  “我想这个计划最终被放弃的理由总不会是他嫌死麻瓜不够强大,而死巫师又不够他挥霍吧?”
  “不是,因为他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盖尔笑道,“邓布利多离开之后他终于能放手搞了,当初菲尼亚斯·布莱克弄的那种药水……他在纽蒙迦德堡的地下室里掏了个大池子,所有泡过那种药水的死尸,看上去都和活着没什么不同。”
  说到这里,她忽然努了努嘴:“你不想知道配方吗?”
  斯内普一怔,继而才明白过来,不由又笑了。
  一个平常的吻,无论哪洲哪国,无数对相爱着的夫妻每天都要交换无数个这样的吻。它不压抑着无处安放的情■、不宣泄着劫后余生的痛快,更不裹挟着某些“爱无能”患者的暴怒。
  始终向前的时间指针暂时停止了那无休止的催促,盖尔暂时停了下来,享受平凡生活该有的点滴。
  她率先睁开眼睛,捅了捅斯内普。
  视线相交。
  这是一场漫长的意识之旅。盖尔的大脑封闭术说实话学得一般,她很擅长“封闭”与“清空”,却不擅长“混淆”,这使得她的大脑像一只柜子,要么打不开,要么干脆是空的,要么所有的东西都色色俱全挤在眼前,随便抽个什么出来,就会引发山崩地裂般的连环反应。
  斯内普遭遇的就是最后一种。他不仅看到了“傀儡药剂”的配方,还看到了盖尔在阿兹卡班窄小囚室里来回转圈圈的日日夜夜,她在极度绝望之下坠入大海,她在冰冷的海水里沉浮,视野里不断出现又消失的那一轮明月……直到她被麻瓜商船救下,她被格林德沃的人带走,她飞速地好转,她开始在德国各港口漫游,用各种稀奇古怪的魔咒祸害麻瓜的武器与舰艇。
  “和我设想的也差不多。”斯内普退出来,过度消耗精神令他也难免一阵恍惚,“无论是药剂,还是你的经历。”
  “你设想?”盖尔闭着眼睛,手指撑着额头,“说起来,你能找到我真的是奇迹,西弗勒斯。”
  守护神和猫头鹰不是麻瓜卫星,反馈不了经纬度坐标。事实上守护神撒出去,是不是切实地找到了人、传到了话,巫师都不确定。猫头鹰更不会口吐人言,如果收信人不愿回信,那么它就算找着了正主也是白搭。
  鸟类阿尼玛格斯寻人简直是新世纪巫师行业的蓝海,要不是阿尼玛吉实在繁琐又不保准,盖尔自己都想开个侦探社专门承接相关业务了。
  “因为北大西洋暖流。”斯内普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好笑,他竟然真的仅凭地图上模糊的几道铅笔痕迹就主动联系了斯文顿、然后一路找到这里来。这么冲动,简直像个格兰芬多了。
  她万万想不到是为了这个,呐呐道:“我看现在的人好像还没开始系统研究这个,我就给擦了。”
  “斯文顿去海军找了人,又问了几个老渔夫。”他言简意赅,“我欠他个人情。”
  “现在就还上。”盖尔笑了起来,一拍额头,“亏得你提起来,不然我都忘了。”
  她匆匆跑进房间里,拎出一沓信纸来,顺便不忘了给那个倒霉的秘密警察再补一个遗忘咒。
  “这是什么?”他俯在一边,看她下笔如飞,不得不承认,麻瓜的自来水笔比巫师的羽毛笔快捷得多。
  盖尔尽量简明易懂地解释了一下二■德军是如何关闭潜艇的动力系统、靠洋流度过海峡、顺利地躲过了敌军的声呐与雷达的。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还是太早了,但我还是要说,这是——”盖尔把玩着那支钢笔,忽然将它像个教鞭一样戳了戳斯内普的胸膛,“斯莱特林的斯内普先生,你来回答。”
  斯内普张了张嘴,颧骨上掠过一片红晕。
  “写、写!都可以写!”盖尔连忙将笔往他手里塞,逗人也逗得够了,一不小心再给逗过了。
  笔盖弹起来,撞向她的脑门儿。盖尔揉着脑袋弯腰去捡,再起来时斯内普已经写完了。不得不说,他写起哪国文字都是一个鸟样,字母或者单字伸胳膊撂腿的,恨不得整张纸都不够盛的。
  那位真正有一颗吞并天下野心的人,字迹反而优美流畅,不露一丝锋芒。
  “给斯莱特林加一百分!”盖尔大力鼓掌,将信纸撕下来卷成一个小卷儿,塞进他的衣襟,“带回去给斯文顿吧,他看到字迹就会明白的。”
  斯内普摇摇头,紧跟着将信纸抽出来,用手捋平,他招了招手,信封、邮票与胶水便整整齐齐地从书桌上飞了下来,排排站码在阳台围栏上。
  “你不回去?”盖尔有些愣神。
  “不回。”斯内普低头写着地址,“等着你,和你一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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