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在没有证词佐证的情况下,谁也不能贸然要求马戏团的工作人员指认纳什,英国的漂亮女巫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吧,这个菲尼亚斯·布莱克他有前科的!
  查来查去都没有结果,说来说去也还是那句话——小小一个演出事故,常见的,暴打一顿完了也就算了,为什么几个月后又想起来报复?有必要下这样的狠手?真要报复,圣芒戈人来人往的岂不是更好下手?
  至于“暗夜”马戏团后台那些神秘的玻璃水缸,在案发当天就神奇消失了,就在傲罗和布莱克们闻讯赶到之前。
  直到霍格沃茨开始放暑假,风声才渐渐消弭。丧子之痛令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越发沉寂,将大部分权力移交给了副手诺特教授,但是不要紧,未来的几十年他还会眼睁睁失去更多的亲人,未来的一百年他的画像会接过这个重担,他其他的儿女、孙辈、重孙辈……直到布莱克家族湮灭无闻,成为谱系书上干瘪的符号。1
  盖尔提起笔,在第一期彻底不再报道布莱克案进展的《预言家日报》上画了个圈,一个句号。
  “盖尔……小姐?”玛纳萨的叫门声和敲门声一样细弱,她分不清各种称呼,总有些不伦不类。但是盖尔已经很满意了,至少玛纳萨现在能够独立地当一个库管,当得还很不赖。就是盖尔一放假她就不肯上班了,旷工没钱拿也要赖在盖尔身边。
  “怎么啦?”她报以一种甜甜的、宠溺的夹子音,虽然总感觉是在哄自己的宠物猫。
  “你有客人!”玛纳萨紧张地说,“她说她认识你,她是……那种人!”
  盖尔愣了一下,那种人?巫师?
  她下了楼才发现那是阿利安娜,女巫的神情有些焦灼,坐立不安似的,丝毫没有故土重游的喜悦。
  “盖尔!”阿利安娜一见她就扑了上来,“盖尔!”
  “怎么了?”盖尔茫然地接住她,“我这里往来的都是麻瓜,你至少该换身衣服吧?”
  “阿不思回来了!”阿利安娜带了哭音,“他告诉我了!是你!是你对不对?”
  盖尔身体一僵:“我、我不明白。”
  她简直想凿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脑壳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你猜出来就猜出来吧,你怎么往外乱说啊!阿利安娜和这件事有个毛关系,她有什么必要知情?
  “他提起一种好吃的零食,赞不绝口……他说,是你用马戏团喂神奇动物的下脚料给他做的。”
  盖尔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阿利安娜继续说,“所以真的是你,盖尔,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要杀人?”
  说漏嘴吗?盖尔看未必。只是现在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对盖尔·纳什并没有任何的权力主张,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不是师长,更没有执法权。他发现盖尔做了“坏事”,但他无能为力,只能想办法婉转规劝,试图拉她回来。
  如果这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选择,那么她也不介意让阿利安娜知道得更多。
  “喂,杰克逊大婶?我想要一些红茶配饼干,能让玛纳萨给我送来吗?好、好的,没什么,就是有客人在,我不方便自己过去。”
  玛纳萨来得很快,她草草将托盘往阿利安娜眼前一墩,整个人就巴到盖尔面前来。
  “你以前从不叫我帮你拿什么的纳什!你愿意让我当你的女仆吗?我可以是女仆也可以是宠物,我知道你不会在这里住很久,带我一起走吧纳什……纳什小姐!”她急急地说着,黑眼睛里几乎流出泪来。
  “我不需要女仆,也不需要宠物。”盖尔好声好气地安抚她,“我只需要伙伴,等到有一天玛纳萨能够帮到我的忙了——不,不是端茶倒水这样的小忙,你见过伊娃了,等你像伊娃那样能干,反而是我离不开你呢!”
  等玛纳萨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盖尔才收起面上的笑意。见阿利安娜正在食不知味地接受她的招待,就顺便将玛纳萨的故事说了一遍——吃不下去就别勉强了,干脆别吃了。
  并不是很长的故事,或许那马戏团是格林德沃故意引她去的,或许不是。哪怕这是个“愿者上钩”的圈套,盖尔也愿意当那条傻鱼。
  这是阳谋,她避无可避。
  阿利安娜静静地听着,这一次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再度搂住了盖尔,没有哭泣,也没有疑问。女巫们只是简单交换了一个拥抱,这是幸存者的拥抱。她们许久才松开对方,仿佛又死里逃生了一次。
  “我……我想出去逛逛。”阿利安娜踌躇着。她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蛮好,甚至说,正是由于六岁的事故,搬到戈德里克山谷之后她被保护得更好了。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
  她到现在还忍不住讨厌麻瓜,根源也正在那次事故。真正的、大多数麻瓜是什么样子的,她其实毫不了解,六岁之前和村民们的短暂交流,愉快的、不愉快的,都记不太清了。
  戈德里克山谷是乐园,沃土原也是乐园,懵懂的乐园,稍稍危险了一点。
  盖尔定了定心神,去给她拿了条没上身的新裙子。
  “这变化也太大了!”阿利安娜甚至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穿了,“你们现在都不穿紧身胸衣了?”
  “上层阶级的老顽固们其实还在穿,没关系,慢慢来嘛,女士们对自己是个落后于时代的土老帽这一事实的忍耐是有限的。”盖尔像小时候捉迷藏一样伏在门上,等阿利安娜笨手笨脚换衣服,“时代变了,我们现在不靠麻瓜王后啦公爵夫人这样的时尚icon带货了。”
  “那靠什么?”阿利安娜的声音罩在裙子里,听上去闷闷的。
  “靠设计师,你捧起一个人来,他说什么是时尚,什么就是时尚,哪怕他闭着眼睛乱点。”盖尔慢慢拨弄着胸前的纽扣,“改天介绍你认识?或许巫师界也该引进一股新风,巫师袍可以来点结构性的创新也说不定?”
  “别了吧?”阿利安娜哀叫一声,“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不想改变。”
  盖尔轻声笑了起来,她们手挽手走到外面的天地间,上一次这样做,还是十年前。
  “变化真大呀!”阿利安娜喃喃说着,和盖尔分享树屋下悬垂的轮胎秋千,“我还是第一次玩呢,爸爸说好要在戈德里克山谷给我重新搭一个,转眼就忘了。不过巴希达的后院里有个1:1还原的妖精洞穴,可好玩了,和迷宫一样。”
  盖尔没敢坐实,一只脚还踩在地上,心不在焉地听着阿利安娜的感叹。她想起最初和斯内普认识时的点点滴滴,也是在这附近,当时她把人整整忘了一年,如果换成她,这一年走也要走到伦敦去讨个说法,他可真能忍!
  如果不是这么能忍,他们之间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矛盾总是搁置,搁置得久了,哪怕盖尔想豁出去、摊开来说个明白,也不知该从何讲起了。
  “我们去村里走走吧?”阿利安娜主动提议,把懒洋洋的盖尔拖起来,“那三个怎么样了?”
  “去了新大陆淘金,结果两个死于斑疹伤寒,一个说要去南美,然后就没信儿了,家里人全当他们死了。”
  阿利安娜张口结舌,半天才小声道:“不会是我爸爸干的吧?是阿不思?”
  盖尔哭笑不得,觉得阿利安娜稍微有点……她既然觉得自己的家人都有报私仇的可能性,刚才哭唧唧的又是要干嘛?怪她的手段太残忍?
  “是梅林的眷顾,是魔法的意志。”盖尔轻声说道,拍了拍她的手,是报应。
  人之初,性本善也好,恶也好,恶就是恶,和年龄和智商没有关系。不懂善恶之分的小孩子多了去了,也不见得个个对他人满怀恶意。
  阿利安娜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很快又振作起来,为改头换面的沃土原所深深惊讶。盖尔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她笃信“想要富、先修路”,认为农民企业家赚到第一桶金之后就得衣锦还乡把老家改头换面、镀个金身。
  半拉老家也要报效啊,她毕竟是受这一方水土的养育长大的,她雇的是英国人,赚的是英镑。
  “我怎么觉得人变少了?”阿利安娜环顾四周,“我记得这里以前很热闹的,那边有个工厂?反正工人都在这里赁房住。”
  “沃土原还是太偏了,不利于职业发展。”盖尔也与有荣焉,pnb的前身是简妮·布兰登搞的农村合作社,沃土原的老乡们当然是第一批入伙的,这几年但凡能提起个儿的都被她委以重任,其中翘楚不就是普林斯家吗?老房子现在已经空了,翻新后就没人住过,直到今年暑假住进了斯内普。
  他们几乎是最亲密的关系了,他却远离了她。
  盖尔兀自出神,脚下却像是有gps导航一样,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普林斯家的老房子跟前。几乎所有的巫师住宅都大同小异,他们会种一些日常生活用得到的草药,然后伪装成景观植物或经济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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