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尤金的手扣得更紧了,眼底猛地变红。他像一只拼命与本能对抗的猛兽,可惜没能挣扎太久,就屈服于洛海的引诱。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早晚有一天会疯掉。洛海想。
  极致的快乐与极致的疼痛掺杂在一起,两种相互排斥的味道在狭小的车厢间撞来撞去,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厮打得满身是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尤金才从他身上抬起头,平复着呼吸。
  车厢内浓郁的信息素气味让洛海几乎喘不过气,疼痛到麻木的神经一时间控制不了身体。尤金支起身体打开车窗,微凉的风拂在洛海脸上,让他稍稍好受了一点。
  这么长一段时间,尤金竟然一直小心地没有压到过他的伤腿,绷带包好的那一处还是干干净净的,一点都没有渗血。
  尤金低下头,手指轻轻在绷带周围抚摸了一下,“疼吗?”
  洛海抬头看他,“要听实话吗?”
  尤金想了想,“听假话吧。”
  “……”洛海看了他一眼,“一点也不疼。子弹打在肉上有什么好疼的呢?爽都爽死了。”
  尤金没绷住,额头贴在洛海的胸口上闷笑了半天,然后收起手臂,把他抱在怀里。
  金发的alpha忽然一句话也不说了,就这么静静地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窗外的冷风驱散了浓郁的信息素,旖旎的氛围也渐渐随着消散。洛海低头看向尤金,却只能看到他头顶金色的发旋。
  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洛海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复杂而浓烈的情绪。
  “实际上也并没有那么疼。”洛海低声说着,伸出手,轻轻拨撩着尤金的头发,“如果一定要中枪的话,我更希望开枪的那个人是你。”
  第71章 朗赛
  就在这时,有人不耐烦地敲了敲面包车的车门。
  洛海赶紧把尤金推开,系上没来得及系好的衬衫纽扣。被推开的尤金把不爽都写在脸上,臭着脸拉开车门。
  洛海这才第一次看见面包车司机的正面。
  司机是个二十出头很年轻的小伙子,头发很短,染成了红色,穿着一身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粗布外衣与破洞牛仔裤,嘴角叼着根细烟,一手压在车门框上方,一手揣在口袋里,压着上半身往里瞪。
  “五米。”他把揣着的手拿出来,张大手掌伸到尤金面前,“老子站在五米开外,都能闻见这边传来的alpha臭味!你大爷的给我洗车啊!”
  洛海谨慎地观察着这个青年,青年的身上只有风与尘土的味道,任谁都会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但他既然能闻到alpha的信息素,就意味着他其实是一个alpha,或者omega。
  但alpha没有伪装自己的必要,也就是说……他也是一个omega。
  一个风风火火、满口脏话,像alpha一样的omega。
  这简直有些震碎洛海的世界观了。
  “哪来这么多毛病。”尤金翻了个白眼,“就一辆破八手面包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兰博基尼呢。”
  “八手面包车怎么了!”青年把铁皮拍得啪啪响,“三年了,没出过一点问题!不熄火不断电,积水灌到底盘照开不误,从来没把人扔在路上过!要不是它,你小命都不知道没了多少次了,你还敢用你那alpha臭味玷污它的清白!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啊你!”
  骂完尤金,青年又转向完全处于状况外的洛海,像变了个人似的扬起一个热情的笑容,伸出一只手,“我骂他呢,跟你没关系。你就是洛海是吧?我叫罗伦,叫我小罗就行。”
  洛海眨了眨眼,大脑有点空白,在他二十九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处理这种状况的经验,只好顺着小罗的意思伸出手,然后得到了一次热情而大力的握手,手指差点抽筋。
  “欢迎来到光翼会。”小罗咧嘴笑了一下,“虽然离总部还有段距离吧,但咱这车,不是吹的,差不多相当于光翼会的前哨站了。这傻逼——”
  说着他指了指尤金。
  “——一天到晚就知道念叨你,逮谁跟谁输出,今天总算把你给接到了。我跟你说,我们光翼会里全是热情好客的omega,跟他这个没正形的alpha可不一样——”
  小罗的话没说完,尤金就抬起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哪那么多废话!还走不走了?前面开车去!”
  小罗被踹了一脚也不生气,只故意朝洛海做了个“你看他就这德行”的鬼脸,笑着把烟扔在地上碾灭,然后重新坐进驾驶座,启动了汽车。
  洛海的脑子还有几分在状况外。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面包车行驶在一条相当简陋的乡间小路上,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农田,连一处现代化设施都看不见,更无法判断地点。
  这时候洛海倒是有一点被绑架的实感了。
  “我们要去哪里?”洛海问。
  “朗赛。”尤金说。
  “朗赛?”洛海吃了一惊。
  朗赛离南特并不算近,火车要坐整整一天,开车至少要花五六个小时。
  如果说南特是全世界最富有、繁荣的城市,那么朗赛就正好是南特的反义词。
  它是一个最典型的下城区城市。
  位置偏僻,交通不发达,资源稀少,人口却很多。大量贫民挤在这座城市里,既难以搬迁,又无法改变贫困现状。
  少数地头蛇占据着城市里80%的资源,而大多数平民则徘徊在温饱之间,每年冬天都会冻死一大批人。
  在那里,快要饿死的人们不会讲法律,更不会讲道德,偷窃抢劫是家常便饭,若是权力再大一些的群体,连杀上个把人都不会被制裁。
  中央的政权难以涉及、也不想涉及这座城市,所以朗赛基本自成一派,文化与经济都鲜少与外界交流——没有人想被洗劫一空或干脆客死他乡。
  可是对一个地下组织来说,把据点设在这座城市,简直堪称完美。
  南特政府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一直在南特活动的光翼会,大本营却在又偏又穷又危险的朗赛。不,就算有人能想到,也没人真的会为一个光翼会就牺牲自己的安全去调查朗赛。
  尤金太了解身居高位的那些人了,并且总能利用这些了解做出更缜密大胆的计划。
  “光翼会的总部原来在朗赛。”洛海低声说,“难怪当初你能牺牲掉南特的那么多据点,原来那些都是障眼法,你的王牌压根就没有放在南特。”
  “还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尤金挑起眉毛,“现在你跟我可彻彻底底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洛海抬起下巴,眯着眼看向尤金,“我什么时候跟你一条绳了?我还是南特检察院的检察官,你还是检察院追捕的通缉犯。我是被你绑架过来的,又不是自愿。”
  “是吗?”尤金笑眯眯地扣住洛海的手,在他的耳朵上咬了一口,压低声音,“对于一个人质而言,您也太过于热情了,洛海检察官。”
  他把“检察官”几个字咬得特别清楚,惹得洛海一阵轻颤。
  面包车在无人的乡间小路上又跑了三个多小时,洛海终于远远看到了朗赛的轮廓。
  太阳已经渐渐落山,西边只余下一抹昏暗的苍白,隐隐夹在天空与地平线之间。朗赛城就坐落在苍白的余晖正中,像一个漆黑的怪物,正张开大口等着无知的人们落入陷阱。
  在面包车经过检查站时,洛海的心脏猛地快跳了一拍。
  对他而言,出城的经验寥寥无几,唯一的一次,便是从奥荻斯孤儿院所在的佛巴港到现在的南特。
  那一次,他只有14岁,是被蒙住双眼、绑住双臂扔进车厢里的。几个alpha抽着烟在旁边看着他,他被吓得哭了很久,断断续续地昏迷又醒来,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以后,车才停下,把他扔下来。
  无论怎么说,那次经验都算不上好。洛海不知道当初道尔是怎么带着他一个omega顺利通过好几个城区的检查站的,因为未标记的omega是绝对严禁出入其他城市的,一旦被抓,就是实打实的无期徒刑,没得商量。
  药物虽然能遮盖味道,但omega与其他性别终究有着生理上的本质差别,如果有人翻起衣领仔细检查他们后颈的话,还是很容易能发现不对劲的。
  他们这一车上有两个未标记的omega,唯一的alpha还怎么看怎么不像个alpha,进城的那一瞬间,洛海真的担心他们的车会被检查站拦下。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小罗不仅大大方方地开进了检查站,甚至还在停车时摇下了车窗,跟检查站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韦哥!”
  “哟,小罗回来了。”被叫韦哥的工作人员露出笑容,“这趟也挺顺利的?”
  “顺利顺利。”小罗熟练地从车座位底下掏出一条烟来,笑着递过去,“没啥大赚头,烟酒还是有一点的。”
  韦哥一边接过去一边露出个腼腆的笑,“每回都这么破费……”
  “破啥费啊。”小罗笑嘻嘻的,“韦哥每天站岗这么辛苦,一点小意思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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