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柳眠回忆那段往事,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人就是你对吗……”他喃喃,帽沿下一双眼朝钟虞望去,竟有些痴了,“你是大律师,有颜值有才华有能力,还有自由,我好羡慕……”
  钟虞面露嘲讽:“如果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柳眠却没听进去,他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在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身下承欢的日夜,发出自己都恶心的声音。
  他甚至一度害怕等那些男人上够了他,觉得他没了利用价值,会不会像没用的皮球把他踢到一边。
  他突然就忍不住了,双目湿透,声音发抖:“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因为我贪心吗?可我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这些事情要发生在我身上,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同样的问题梁栩也问过,没有做错,却要承受伤害。
  那张修饰过的脸已然花了,颓了,也塌了,钟虞沉默地看着,将纸巾盒推过去:“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什么。”
  他,梁栩,柳眠,因为出众的外表,被当做筹码,当做玩物,当做工具,在赵德青威逼利诱面前,又有几个人能保全自己。
  “希望你有勇气把遭遇的一切说出来,让伤害你的人受到惩罚。如果需要律师,可以找我。”
  递过去一张名片,钟虞起身走了。
  门开了又关,包间安静下来。柳眠愣了许久,直到一壶茶都凉透,他才抖着手拿起那张名片。设计朴素,正面是钟虞的名字和电话,翻过来再看,却是一愣。
  他看到了一行手写的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柳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抖着手查了一下,当看懂含义后,突然间泪水夺眶而出。
  手指掩面,然而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流出来,一滴一滴,滚烫热泪就这样砸到了桌面上,变得冰凉。
  *
  回去酒店,钟虞睡了一觉,再醒来天已向晚,他许久没睡得这么踏实,躺在床上罕见发了会儿呆,又看了一会儿红艳艳的晚霞,这才抓过手机。
  手机在睡觉前静音了,两个未接来电,都是蒋绍言的,还有条信息,叫他方便了回电话。
  钟虞回了过去,那头传来蒋绍言的声音,问他在做什么。
  “我在酒店,刚睡着了。”钟虞道。
  蒋绍言嗯了声:“现在过去找你好吗?”
  钟虞顿了顿,说行。
  算了算蒋绍言到的时间,他下床,一件件脱光衣服往浴室走,拧开花洒洗澡。
  这个澡洗得比平时更长,也更仔细,直到皮肤被热水冲刷得一片通红,才关水出来,拿过浴巾从头到脚擦干又扔到一旁,走去衣帽间打开了行李箱。
  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箱子就随意敞开放在地上,钟虞蹲下从箱子底部翻出了一件用衬纸包着的衣服,小心打开,正是之前在裁缝店买下的那条红裙子。
  在他准备回纽约收拾行李的时候,对着这条裙子思考了好久,到底没舍得扔,只把占地的盒子丢了,裙子拿白色衬纸包着,小心地叠放进箱子里。
  裙子展开,对镜照了照,感觉腰身似乎大了。钟虞将裙子穿上,丝绸的料子将被热水湮红的皮肤一寸寸包裹,最后伸手到脖子后面系上了带子。
  腰身的确是有些大,没想到这段时间他竟瘦了,不过好在大的不多。
  钟虞凝视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酡红,不知道是不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半湿的头发也比平时黑亮,侧身看去,整片脊背裸露出来,能清晰地看到两片凸起的肩胛骨,如展翅欲飞的蝴蝶。
  房间开了暖气,这样穿也不算冷,但他却感到一股酥麻从脊椎窜到了头顶。
  衣服穿好,他又拿了个面具戴上,黑色蕾丝的质地,围了一圈花边,正好遮住了小半的额头还有眼周的皮肤。
  时间差不多,蒋绍言应该快到了,钟虞走到吧台倒了一杯红酒,刚要喝就又接到了蒋绍言的电话。
  蒋绍言声音充满疑惑:“你住哪间房?怎么不是之前那间了?”
  钟虞这才想起来,他退房又重开了一间,蒋绍言还不知道,估计还去了之前的那个房间。
  这傻子。钟虞笑了一声。
  蒋绍言想起刚才,他敲门后满心期待等门开,门的确开了,里面却是个三大五粗满嘴络腮胡的老外,面面相觑半晌,他用英文道了句抱歉就赶紧走人。蒋绍言不禁也笑出声,狎昵地催促道:“到底哪个房间,快告诉我。”
  钟虞本想说堂堂大总裁敢跟人公开叫板打收购战,怎么连他住哪间房这种小事都要问,一转念,还是不想再在两人之间制造任何障碍,便把房间号说了出来。
  挂了线,钟虞晃晃酒杯,仰脖一口饮尽,随即便感到那酒入喉穿肠,在身体里腾起一股热。
  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关上,只留玄关的一盏,又打开门,留一条窄缝,最后甩掉拖鞋,赤脚走到落地窗边,背门而立。
  夜幕降临了城市,抬眼是片片星光,低头是盏盏灯火,远处横穿的那条江在夜幕下无声涌动。
  裙摆垂落脚边,面具覆在脸上,钟虞静静等待,他平时酒量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明明只喝了一杯却心跳得厉害。
  走廊传来脚步,步伐很快,表明来人同样急不可耐,对方先是在门板上敲了敲,大概发现门竟是开的,所以愣了数秒,随后才伸手缓缓推开。
  房间里安静的空气被搅动,在光裸的手臂和后背撩过,激起了一阵战栗。
  钟虞深呼吸,闭眼又睁开,缓缓回了身。对视数秒,他一步步走向站在门口灯下发怔的人,裙摆便如烈火层层荡开。
  走到跟前,恰停在一步之遥,钟虞弯起嘴唇,同时伸出一只手,像当年那样问道:“要不要跳舞?”
  第79章 一支舞
  蒋绍言没想到一进来看到的会是这副光景。
  红裙, 面具,夜晚,佳人。
  此情此景仿佛昨日重现。
  喉结重重滚动, 蒋绍言立在原地, 目光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 看那被面具遮住的白皙皎面,看那裸露修长的脖颈锁骨,看那被绸缎包裹的纤瘦腰身, 以及裙摆之下无法窥见的两条长腿, 之后再缓缓上抬,定格在那双明亮含水的眼睛上。
  蒋绍言认出这就是裁缝店的那条裙子。
  所以那条裙子是被钟虞买了下来。
  想起那段时间, 正值他生日前后,蒋绍言犹记得生日那天他提出跳舞而钟虞断然拒绝了,最后决然离开。
  而现在钟虞不仅买下那条裙子,更穿上站在他的面前,邀他共舞。
  蒋绍言目光发暗,回身将门锁上,又走回钟虞面前:“为什么穿这条裙子?”
  钟虞道:“你回答错了, 你应该说好。”
  蒋绍言想起来了, 他们最初相见的那场舞会上, 钟虞于人群中朝他走来, 问他要不要跳舞,他就回答了好。
  他深深看过去,喉结再次一滚:“好。”
  蒋绍言还想说什么, 钟虞却对他摇头:“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你不是说我们从来没有完整跳过一支舞吗?等跳完了, 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好。”
  玄关地方窄,两人走到宽敞的客厅。相对而立,彼此注视着,钟虞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冷还是紧张,手脚也有些僵硬。
  蒋绍言挽起他的手,随即皱眉:“怎么这么冷?”
  说罢脱下西装外套搭在了那纤瘦的肩上。
  钟虞一愣,旋即便被清冽的气息团团围住,是蒋绍言的气息。没了外套,蒋绍言便只剩一件白衬衫,下身是黑西裤黑皮鞋,料子挺括很衬身材,胡茬刮了,整个人清爽干净。
  他看着钟虞,将那外套往上拢,又含着笑问:“跳舞的话没音乐吗?”
  钟虞还真忘了:“我没准备,你选一首吧。”
  蒋绍言拿出手机,钟虞又道:“我不想跳那首一步之遥了。”
  手指正点动,蒋绍言闻言停下朝他看。
  钟虞也看着他,认真说:“因为我不想再跟你一步之遥。”
  蒋绍言目光闪烁,并未说什么,低头继续搜索,很快找了首曲子,点播放,音量调到最大,随后弯腰将手机搁到了茶几上。
  前奏响起,钟虞听着耳熟,一时想不起叫什么名字。蒋绍言一手挽他的手,另一只手伸到背后,强壮的手臂隔着西装将他搂紧,问还冷吗。
  钟虞摇头。
  注意到他光着脚,蒋绍言又说:“上来,踩我脚上,我带你跳。”
  犹豫了几秒,赤着的双足轻轻踮起,踩上了黑色的皮鞋。音乐调子轻柔,旋律浪漫,是个男歌手唱的,磁性的嗓音娓娓诉说着什么。房间幽暗安静,钟虞放松身体,完全地将自己交付于蒋绍言,任由蒋绍言带着他前进后退。
  渐渐地有些不满足于只是手脚交缠,他向前倾身,埋首于对方坚韧的颈间,贪婪地嗅闻上面的气味,怎么闻也闻不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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