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钟虞却蹙眉,不知道伊森远在大洋彼岸还能搞出什么花招。
  几乎就在伊森说完的同时,门就被人敲响了。
  手机支在桌上,钟虞走到门口,先从猫眼往外看,是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这才拿掉门栓将门打开。
  来人面孔熟悉,这一个半月里钟虞出出酒店会不时碰见,他印象里对方是前厅部的工作人员。
  那位工作人员先歉意地表示这么晚打扰,接着将手中拎着的一袋东西递过去,对钟虞说:“有人托我转交给您。”
  钟虞没接,淡淡地垂眸瞥了一眼,那是个保温袋,密封得很严实,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他抬起头,刚想问什么人,忽然想起伊森的话,心想难不成这就是惊喜?
  于是礼貌地接过来,表示了感谢。
  关上门,他拎着那袋东西走回去,刚搁到桌上就被伊森看到。伊森笑说:“哇,这么快就到了吗?”
  “这里面是什么?”钟虞脸色有些冷,“伊森,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惊喜。”
  伊森了解他的个性,只好摸摸鼻子说:“我怕你生病吃不好,就请朋友帮忙去买了你们当地最好吃的粥,还有一些常备药,请他送给你。”
  钟虞心下明了,难怪他拎着觉得沉,原来里面是粥。说不感动是假,被人记挂的感觉总是好的,钟虞面色缓和下来,边打开袋子边问伊森哪儿来的朋友。
  “是我读书时的一个同学,也是帆船队的好朋友,毕业之后他就回去了中国,我们一直有联系,我一说有事他就立刻答应了。”伊森顿了顿,目光深深看着屏幕那头的人,“我跟他讲你是我很重要的人,请他一定帮忙。”
  钟虞装作没听见,把粥拿了出来。
  那粥装在保温饭盒里,外壁摸着还是温的,钟虞突然间感到疑惑,如果在外头买的,难道不该是餐厅的打包盒吗,怎么是家用的饭盒?
  这个念头闪过,注意力接着被里头其他的东西吸引,钟虞又从那袋子里拿了几盒冲剂胶囊,还有一盒润喉糖。
  他正喉咙不舒服,拿起那盒润喉糖看了看,拆一粒含在嘴里,因此没注意伊森脸色的变化。
  就在刚才,伊森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是那位朋友发的,说堵车,马上就到,叫他不要着急。伊森脸色陡然一变,他意识到钟虞拿进来的这份东西根本不是他让人送的。
  那会是谁?
  伊森的脸色又很快恢复,仿佛无事发生,趁钟虞没注意给那位朋友发过去一条信息说暂时先别送了,随后继续抬头冲钟虞微笑,状似随意问:“就这些了吗,你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没有了。”钟虞随意往袋子里望了一眼,“就这些。”
  东西虽然不多,但每样他都正好需要。
  “是吗?”伊森大大咧咧开着玩笑,“没有花或者纸条之类,我还特意跟我朋友说请他搞得浪漫一点。”
  “没有。”钟虞顿了顿,突然问一句,“这真是你朋友送来的?”
  “当然了。”伊森悄然握紧双手,“除了我还有谁?”
  钟虞看着他,郑重说道:“谢谢。”
  “不用。”伊森脸上在笑,眼神却略有些阴沉,“哥,你知道我,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
  这话钟虞没应,挂断视频,他坐在桌子旁慢慢吃粥,越想越不对。
  他不是没吃过外卖,这粥不像外面买的口感,很像是家里头那种砂锅小火慢熬出来的,米粒开花,入口即化,还配了好几碟清爽可口咸淡适宜的小菜,他不觉得伊森的朋友会好心到亲自给他煮,或者从餐厅买完了再拿保温盒另装一次。
  钟虞又去翻那袋子,这次翻出一张便签。
  大概是不小心掉下去粘在了袋子底部,颜色又相近所以刚才才没发现,便签上用黑色墨水写着每种药的用量、服用时间以及注意事项,笔迹遒劲,棱角分明。
  钟虞脑中浮起一个猜测来。
  有疑问就去求证,他不是犹豫的人,即刻裹上羽绒服,直接下楼。
  找到刚才那个工作人员,对方正要下班。
  钟虞道不好意思耽误几分钟,提出了疑问,那位工作人员说道:“是位年轻的先生。”
  她大致形容了一下,穿西装,个子很高,很英俊也很礼貌:“说是您朋友,听说您病了给您送点东西,自己不方便上去,所以请我代为转交。”
  “他没有说他是谁吗?”
  “我问了,他说他姓蒋,一说你便知道,但他又跟我说……”
  工作人员回忆,当时蒋绍言原话是:“他要是不问也就不用主动说了。”
  钟虞沉默下来。
  “对了。”工作人员想起什么,“那位先生后来在沙发上坐了好久,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他,就过去说了一声,之后到九点半他才走,我记得很清楚。”
  因为她九点半交班,特意又往沙发方向看了一眼,就见蒋绍言还坐在那里,姿势似乎都没变,没低头没看手机,就这样垂手而坐,目光一直牢牢盯着电梯间的方向,很明显在等人下来。
  现在回想,那道身影在温暖明亮的灯光下,竟显得说不出的落寞。
  钟虞确定了,送东西来的是蒋绍言。
  他不明白为什么伊森要冒名顶替,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向那位工作人员道谢后,钟虞拢起羽绒服的衣襟往回走,面上淡淡的,叫人看不出心思,只是在路过那片沙发时,情不自禁驻足看了许久。
  回房间,钟虞将那碗还温热的粥吃光,小菜也消灭干净,胃里填饱,整个人舒服很多,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没能立刻入睡。
  蒋绍言这是做什么,做好事不留名?还是他笃定自己一定能看出来?
  这粥是蒋绍言什么时候做的?火候足,米粒都开花了,可见时间不短,估计是在他跟蒋兜兜视频的时候就开始做了。
  那如果当时他没挂视频,是不是就能看到蒋绍言穿围裙的样子?
  在楼下等待的那段时间里,蒋绍言会想什么?
  钟虞下楼前正好也看过时间,记得很清楚,9点31分,也就是蒋绍言离开前的一分钟。
  如果蒋绍言多待一分钟,或者他早一分钟下楼,两人说不定会碰上。
  如果碰上了……要讲什么?
  钟虞没继续往下想。
  因为说如果,不过是心理安慰,是无能为力后的幻想,说到底就是有缘无分。
  所以没有如果。
  错过就是错过。
  钟虞这样想,枕在枕上闭起眼,很快睡着了。
  第35章 校庆日
  又过几天, 钟虞感冒症状缓解了不少,同时也答应了陶青稚的邀请,决定在校庆当天回母校做场分享。
  陶青稚自然十分高兴, 钟虞问老陈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专门给这位昔日恩师打了通电话。陶青稚个性沉稳内敛, 一向云淡风轻,钟虞却清楚地听出他语气里的激动,不由心中动容。电话里说不了太多, 师徒二人便约定当天好好聊聊。
  法学院那边指派了一个叫梁栩的学生跟钟虞对接活动当天的安排, 钟虞便也加了梁栩的联系方式,字里行间沟通中, 梁栩思路清晰,简洁明了,令钟虞挺满意。
  转眼便到校庆当日,钟虞的感冒也彻底痊愈,这天天朗日丽,他从出租车下来,站在岚大校门前停了片刻。
  大红色楼牌庄重威严, 上头还挂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草书匾额。六十年对一个人来说是花甲迟暮, 但对一所大学来说却是正华正茂。
  冬日暖阳照拂身上, 钟虞竟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惬意地眯了眯眼。
  他从北门入,没走两步就接到老陈电话。老陈家两口子也来了,不知在何处, 背景听起来有些吵闹。
  老陈扯着嗓门喊:“你到哪儿了啊?我在学院这边,人可真多,停车费老大劲。哎对了, 你别走北门啊,那边特别堵全是人,听说今天有人给医学院捐款,校领导都在那边。你别从那儿走了,走东门吧,东门人少。”
  这话说晚了,钟虞心想你早打一分钟也好,他都进来了。即来则安,钟虞又往前走了一段,果然远远就见乌泱泱一群人,扎堆挤在记忆中医学院的楼下,路边泊着好几辆黑色红旗,大约是校领导的车。
  正要从旁边绕过去,钟虞就听有人喊“来了来了大家都让一下”,等候的人群便自发朝两边散开,中间空出一条行车道,钟虞被人群裹挟着挪动不得,只得站定脚步也往身后看去。
  一辆红旗开道,后头跟着一辆奥迪,车停下,门打开,钟虞便眼睁睁看着一森*晚*整*理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蒋绍言一身沉稳持重的黑色西装,外套一件同样是黑色的及膝羊绒大衣,唯有领带是暗红,为那张英俊但冷酷的脸添了一抹亮。下车后他轻拢衣襟,快速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车门前,打开门把蒋西北搀了下来。
  蒋西北拄着拐杖站稳后就不要蒋绍言再搀扶,同迎上来的几位学校领导一一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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