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祁昼似乎比我还敏感,他立刻意识到什么,松手后退了半步。
  一瞬间昨晚梦境片段又卷土重来,我尴尬得无以复加,狼狈不堪地左顾右盼,转移话题:“昼哥你手机亮了,是不是有事啊。”
  我这话题其实转的十分生硬,因为祁昼的手机是一台老式二手机,基本只能通话用,用来应对医院紧急联系,发个信息都很卡。因此甚至连条骚扰信息都没有。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响一次。
  但祁昼还是体贴地照做了。
  他离开餐桌,走到窗旁,拿起手机。然后我看到他拿起手机放到耳边。
  ——等等,那还真是个电话吗?祁昼不是说一般这个号码只有医院会打吗?我的心渐渐提了起来,有了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祁昼接电话时背对着我。他转身放下电话时,脸上的神情我从未见过。
  ……
  我们赶到医院。
  祁昼的母亲死了。
  在祁昼生日的第二天早晨,迫不及待地……自杀了。
  也是在这时,我知道了她住院的原因。
  自祁昼父亲意外死亡后,两次自杀未遂的后遗症。
  祁昼的母亲火化后,剩下了小小一盒骨灰。祁昼始终沉默,我就安静地陪着他。
  直到抱着骨灰上车回学校时,他才忽然说:“她之前自杀的时候对我说过,’我恨你。如果不是生了你,你父亲就不会死。连你妈都不爱你,这世上还会有人真心对你吗?’”
  我不知所措,只好说:“我会真心对你的,祁昼,你别信他的。你很好,而且以后还会有很多人对你好。”
  祁昼脸色苍白疲惫,但还是轻轻对我笑了下。
  “嗯,我信你的,”他说,“你从来不会骗我。我也不需要别人对我好,周灼,你在就行了。”
  我点头。但心中忽然有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和心虚。
  因为我并非从未骗过祁昼,并非开始就对他抱有好友,甚至并非对他全然真心。
  他最初对我友好,是因为我放在他文具袋里的蟋蟀。他将那当作礼物,但对我来说,其实只是一个心怀恶意、随手而为的恶作剧。
  他现在对我特殊,是因为我死缠烂打陪着他。但对我来说,一切只是因为所谓的半仙玄学,我以为靠近他能不再做噩梦,人生从此一帆风顺罢了。
  甚至,他最初叫出我的名字,也是因为我的一个梦。梦中原本是个女孩子摔倒在操场,被他扶起,从此得他另眼相待。而我,做了梦里女孩所做的事……祁昼也渐渐靠近了我。
  电光火石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是不是偷了本该属于别人的未来?
  祁昼母亲丧事,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无亲属长辈在国内,我便陪他请了三天假。此时,我们正在回学校的路上。他停下脚步等我:“周灼,你怎么停下了?不舒服吗?”
  我看着祁昼温柔关切的神情,手心不自觉起了一层冷汗。
  ——那只是一个梦。我告诫自己。别多想,梦都是假的,未来不可能真实发生的事情。
  但等到了学校,我的这个信念却被深深动摇了。
  ——秦盈真,死了。
  她死在去保送面试的路上,死于一场车祸。
  听上去……和我曾经梦到的,一摸一样。
  第53章 命运警告
  秦盈真死在昨天,听说是交通意外,当场死亡,整个学校一下都传疯了,所有人议论纷纷。大部分人是在说秦盈真命不好,明明出身好、长得好、成绩好、人缘好,还差一步就是名牌大学远大前程,却死的这样凄惨突然。
  也有少数人想到,这个名额正常情况下会是年级第一——祁昼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秦盈真指控祁昼骚扰的事,现在死在车祸中的,本该是祁昼。
  那一整天,我都神不守舍,恍恍惚惚,疯狂地找徐立发他们打听秦盈真车祸的细节,知道的越多,我的心就越沉。
  我终于确定了:几个月前,我先前反复梦到的就是秦盈真的死,我做过的是预知梦。
  “周灼,你脸色怎么难看得像见了鬼一样,”赵知义惊讶地看着我,“不是吧!难道你真喜欢秦盈真啊?”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带出几分同情,“唉,是我说错话了。死者为大,你节哀吧。”
  “节哀你大爷!能别胡扯了吗?”我猛的站起来,椅背和后面的桌子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回头看着我。我只觉得心里焦躁得厉害,冲出教室,却撞上一个人。
  我抬头,看到了祁昼。
  “……我没事,想先一个人静静,”我混乱地扯了下自己的头发,“祁昼,你等我一下,我有些事情想不通,明天就好了。
  祁昼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忽然有些不安,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他就安安静静地抬眼望着我。我一时竟然语塞,默了一会,才说:“……你妈妈那边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周灼,不用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祁昼看着我,“你要是觉得难过就去休息一会吧。”
  我立刻知道,他和赵知义一样想歪了,以为我为秦盈真的死难过。我只觉得百口莫辩,不知怎的,比刚才对着赵知义他们更焦躁很多。但我实在不想对祁昼那样发脾气,只好深吸一口气,压住急火,含糊地掠过这个话题,哑声道:“……我的确有点累了,那我晚点找你。”
  听说秦盈真的妈妈来学校帮她整理遗物了,现在学校忙成一团。我又是准备出国的,没老师管着,索性翘课出了学校,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现在脑子里非常乱。
  我的确很讨厌秦盈真,甚至算得上恶心,当然根本不可能对她有什么爱慕之类的感情。只是,好歹是个认识的大活人,忽然死的那样惨,只要不是反社会,内心多少有点波动和唏嘘。
  而且,我更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会在几个月前梦到她的死?她的车祸和我的梦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这样恍恍惚惚地游荡了许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王大仙的风水店铺旧址。
  只是人已不知走了多久,那边换成了个旧书店。我在门口呆呆站了许久,直到看店的大叔招呼我,我才反应过来。
  那大叔问我:“这个同学,你是不是姓周啊?”
  我一怔,感觉有点玄幻。难道这是块真正的风水宝地,连开个书店老板都能继承什么天眼通?
  我直愣愣地点头。
  那大叔说:“哦,没事儿,先前在这开店那师傅,托我给你带个信儿。”
  说罢,他递给我一个没封口的老信封。我接过,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问道:“那您怎么直到是我呢?每天路过这里的学生,得有个百儿八十吧。”
  “害,那人说过,要是在这门口发呆又不进来,八成就是你,”大叔用手里的本子扇着风,大咧咧地冲我笑,“不过他本来说你应该是昨天来,我昨天没瞧着,还在心里嘀咕呢。结果你今天就来了啊。”
  他可能以为我和王大仙是约好的来领东西,因此态度自然,显然一点也没多想。
  而我后心已经全是冷汗。昨天,正是秦盈真的死期。如果不是请假和祁昼去处理他母亲的丧事了,我应该就会第一时间来到这里。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几个月前,我来这里的时候,这位高人就已经看穿了我做的是预知梦,秦盈真的确会死,还是因为车祸死在这个时候。
  但他却没有说穿,而是等着给我这封信。
  我捏着信纸,转到无人的小巷里拆开。
  纸是劣质的薄练习册纸头,还透着油渍,脏的很。只写了四个字。
  而且,我认得出……是那沈顾问的字迹。
  ——“明哲保身”
  这是他上次说过的,所以我一开始其实没反应过来,但是渐渐的,一股凉意爬上了我的脊背。
  少了一句。
  上次他给我留了两句话。第一句:’明是非,结善果’;第二句:’明哲保身’。
  这次,却只剩下后一句了。
  我当时想不明白,却本能地觉得不妙,仿佛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我。当时是大夏天,我顶着日头呆呆站了十几分钟,终于觉得身上暖和了一点,开始从头开始思考这件事。
  那两位……尤其是那个沈顾问显然是真高人。那么,那天他们对我说的每句话应该都是有意义的。所以,我开始回忆那天沈顾问问我噩梦时的细节。
  其实很好想。因为,他一直在听我絮叨,其实只问过我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我做梦前是否烧了秦盈真的照片。
  第二个问题是:祁昼的八字。
  瞥去祁昼不谈,难道我做预知梦的关键在于照片吗?烧了照片,就能梦到和那个人相关的事,所以我梦到了秦盈真的车祸?
  这似乎是一个可靠的思路。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弄清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心里渐渐有了一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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