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景苍愣了片刻,倏地想起去蜀郡前他写的一封请婚奏折,当初打算回京后上疏父皇,但谁知半路杀出个虞绯,这事就抛之脑后了。
似乎是放在书房,等有空要找出来销毁,不然哪天虞绯看到,可能生气。
景苍吃了片青菜,若不经意道:“事成定局,提那些如果没有意思。”
虞绯接口:“假如一切可以拨乱返正呢?”
景苍放下筷子,注定她,“什么意思?”
虞绯看他深究,打哈哈道:“我说你娶了杨芷,一切不就拨乱返正,皇后也不用忍痛割爱接纳别的儿媳妇。”
“啪哒”一声,景苍险些推翻面前碗碟,震得筷子摔在地上滴溜溜滚了几圈。
他不耐盯她,冷声道:“我说过,不用你管我的事!”
虞绯见他发火,心中不由来气。这什么人,一面想她不要名分贤良无私地侍奉他,一面嫌她谈他婚事宽容大度不在乎他,敢情让她天天演人格分裂。
她也推碗摔筷,“我哪敢管你的事,你不是还想解蛊后弄死我,我们俩怎么开始的我忘不了,你也别做出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
“痴心妄想。”景苍脱口,像迟上一秒就会被人踩到尾巴的猫。
“那就是了。”虞绯摊手,笑盈盈地,“太子婚约,不止是家事,还是国事,人人都能谈上几句,我和你多说两嘴怎么了?难道你担心我会泄密。”
过去两人相处让她不爽的地方,她一一回敬他:“你别看我现在活着,其实我已经死了。”在他愈发震惊的目光中,悠悠道,“在你眼里,我不早就是个死人,死人的嘴巴最紧,又怎么会……”
“闭嘴!”
景苍呵斥,命宫女换上两副新的碗筷。
他伸手夹菜,后背凉意却未褪去。刚刚听虞绯说她“已经死了”,他的心一瞬提到喉咙,害怕雌蛊出了什么差错,她说完下半句,才知虚惊一场。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死不死的,晦气。”瞧她爱吃牛肉,又给几块,“太子婚约,人人都能谈论,唯你不行。”
“为什么?”
景苍先示弱,虞绯倒不好再针锋相对,心中隐约知道他的答案,仍旧明知故问。
他也没有回,像个宫人一样为她布膳,直到她碗里堆满小山般的肉食,只低声说:“没有为什么。”
虞绯看着碗中冒尖的牛肉和牛肚,心上仿佛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他这行为跟她以前谈的某些直男前任差不多,嘴里蹦不出几个字,却暗自记住她的喜好,默默对她好。
可她一向没心没肺惯了,而且景苍说不定是怀柔政策,攻她心防,希望她配合早日解蛊。
生死之外全是小事,虞绯举起酒盏,“我不能谈太子婚约,那我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蛊没了,她走了,剧情应会按原文一样发展。
景苍见虞绯十分感慨,猜想她对他将来娶妻很是失落,但他们身份差距甚大,她又是个骄纵不羁的性子。
他挨了挨她的手,与她酒盏持平相碰,语含深意道:“只要两人有情,不管外界如何,终会成为大家眼中的眷属。”
第37章 蓄谋
虞绯回忆原文剧情,景苍临去蜀郡前写过一封请婚奏折,回来京城后上交皇帝,没过多久朝廷诏告他与杨芷订婚的消息。
她和杨芷交易,就是打算将这封奏折呈给皇帝,由圣上直接赐婚,事成后杨芷给她免死金牌的赠予承诺书。
景苍反正都要娶个贤妻,与其找个不知根知底的,不如遵循原文和命定女主在一起。
虞绯记得,这封奏折……是放在书房。
景苍书房平日有众多侍卫把守,围得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偷盗不太可能,后宫不得干政,他轻易不允她进去,看来要光明正大智取。
这日吃过晚饭,虞绯端盅鸡汤过去。
景苍在书案前批阅公文,闻声抬眼,虞绯没走近先笑:“我来给你送小鸡炖蘑菇的补汤。”
景苍放下折子,靠在椅上,揉着眉头笑道:“无事献殷勤。”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只贪蝇利、毫无善心的小人?”虞绯噘嘴,作势转身,“那我送给霍刀喝好了,大冬天的,他守在门外也不容易。”
“回来。”景苍叫住,眼神示意她看书案上摞得小山般的文本,“我忙了一天,也很不容易,难得你体贴一回,我求之不得。”
虞绯轻哼走近,“说得好像我平常多冷漠似的。”
景苍品着瓷蛊里的鸡汤,寻思虞绯的话。
冷漠谈不上,除了偶尔任性,她可以说是温顺,仿佛一朵芙蓉,你知道她一日三变的虚伪机诈,冥冥之中却觉得,这些都不是她真正的颜色。
那真实的她……一旁书架前传来一阵乒乓哗啦的声响,他侧目,瞧她像在大街买菜一般挑阅书籍,“你找什么?”
虞绯回头,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嬉笑道:“我看你这个正经人的书房里,有没有春册图——”
景苍忍俊不禁:“你当我是你,有闲心思整那些奇技淫巧。”若有春册图,也是放寝房,枕边教妇。
虞绯翻箱倒柜好一会儿,在一个木盒子里看见一封奏折,正是景苍去蜀郡前留的请婚折子。
她的心怦怦乱跳,谨慎地发现,折子没有落款和印章。
这意味着,她要在他眼皮底下,在这上面誊写他的名字和盖上太子金印。
虞绯飞快思考片刻,把盒子放回原处。
她款摆腰肢,像条蛇一样走到他身边,嗲声嗲气道:“那边没有,我检查下这里有没有,别有些人表面装得心无旁骛办公,实际上看秘戏图看得兴趣盎然。”
说着坐上他大腿,搜寻似的翻文本。
景苍好整以暇地看虞绯矫揉造作,片刻,见她惊喜地指着一本奏章上的朱批,“哥哥,你的字真好看!”
景苍握住她的手,“想学?有空我写本字帖给你临摹。”
谁想临摹他的字,有那闲工夫不如嗑瓜子睡大觉!虞绯心有所求,指尖挠他掌心,“想让哥哥现在教。”
景苍瞄眼门外,正色:“这是书房。”红袖添香固然好,但儿女情长更适合在寝房。
虞绯知道他个古板人难搞,身体拂扭着,“你不说忙了一天,也要劳逸结合,我来就想给你纾解疲乏的。”
“你怎么那么好,别又打什么坏心眼?”景苍环住她腰肢。
“为储君分忧,是小女荣幸……”虞绯含羞带嗔地瞥他一眼,拿过一旁的白纸铺平,牵他的手去持毛笔,“快教我写字,写你的名字。”
景苍握她的手在纸上写下“景苍”二字。
他的字好,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磅礴中不失章法,一看师承名家。虞绯被他握着写了一遍,不得要领,“还没学会。”
景苍捏她的手又写二字,却是“虞绯”。
“你写我名字干什么?”虞绯叫道。虽然他写的笔画迤逦,隐透柔情。
景苍持笔一竖,贯穿纸上两人名字,板过她的身子,“你说呢?”
他眼眸深沉,气息炙热,显然蓄势待发。虞绯还没学会他的名字,不想受制于人,强拽他的手命他教她,“我不管,你把我教会才可以。”
景苍箭在弦上,敷衍教导,虞绯却学得认真,她刚临摹他名字有三分相像,他按着她,长声喟叹。
虞绯觉得自己就像那雪白的宣纸,景苍在上挥毫泼墨,画出高峦险峰、峡谷溪流,一尾灵蛇在水中恣意遨游,不时溅起晶莹水花。
虞绯今日过来,目的不是和他相好,而是想趁他离开书案沐浴的间隙,完成请婚奏折上的署名和红印,再乘机带走,呈给皇帝。
她绞尽脑汁、身体力行地使他搁笔停画。
景苍却想卷土重来,虞绯推他胸膛,软绵绵道:“这是书房,太过放肆,要让皇后知道,我可真成狐媚子了。”
景苍浅尝辄止,尚不满意,亲她红唇,“那晚上,我要尽兴。”
等她拿到请婚奏折,夜里他想怎样都行。虞绯敷衍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沐浴?”景苍询问。
虞绯摇头,“你先去,我想在榻上懒一会儿。”太子书房有浴室和床榻。
他前脚走,她赶忙爬起,披件他的寝衣下床。
听着隔壁浴室哗啦的水声,虞绯心里像揣着一面小鼓怦怦乱跳,走到书架前,拿出盒子里的请婚奏折。
怕直接代写名字出错,先在白纸上临摹几遍,感觉无误,才在折子落下“景苍”二字。
她持着太子金印,沾满朱红印泥,用力盖在名字下方。
可能太使劲,拔走金印后,印章潮湿地附在上面。
虞绯拈起折子,轻轻吹干。
“虞姑娘,你在做什么?”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宫女的询问。
虞绯回头,见侍奉景苍沐浴的宫女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