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许程洲对她好吗?
  这是她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往日相处时的那些一点一滴,正汇聚成潮水向她渐渐涌来。
  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会出现。从他回来的那一刻到现在,她的人生,似乎都有他的参与。开心激动的时候,她会想要找他说,他会和她一起高兴。伤心难过的时候,他会及时地出现,默默地安慰她。
  就像今晚,在她意料之外的,他竟然在回了家之后又下去了一趟,只是为了给她买感冒药和准备暖身的茶。
  外面的雨和风很大,很冷,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作为朋友,这似乎已经快要超出原本朋友应该做的事情的界限了。
  想到这,迟夏默默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只能安慰着自己,说是好朋友也会这样。
  他是好朋友。
  但是,好朋友是不会让自己的心跳陷入到“失速”的频率的。
  所有的思绪都是偷偷的,掩藏起来的,不为他人所知,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说青春期是一场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雨季,那迟夏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能够一起撑伞的人。
  就在她的身边。
  此刻。
  窗外的雨拍打在了玻璃窗上。
  迟夏说:“许程洲,你冷吗?”
  许程洲怂了怂鼻子:“还好。不是很冷。”
  她忽然注意到了他冻红的双手,以及他冻红的鼻尖。
  这一刻,自己的鼻尖又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酸意了。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为了压制住即将落下的眼泪,迟夏缓缓开口,问:“许程洲,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听到这句话,许程洲停了停手上的动作,然后笑了一下:“我不对你好,那我要对谁好?”
  第43章 在春天
  半夜三点, 窗外雷声大作,突然下起了一场暴雨。
  迟夏就是在这个时候惊醒的。
  她昏昏沉沉,只感觉到自己的咽部很疼。想要起来喝点水, 奈何身上又很冷, 压根不想出被子。
  她“咳咳”地咳了两下,慌慌张张地把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很烫。
  迟夏忍着身上的那种无法遏止住的冰冷起了床, 她恨不得现在把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上。缓缓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挪步到客厅的小桌子前。玻璃壶里装了一半的水,摸上去,还有点温热。
  迟夏的眼前很模糊,力气只够拿起那个玻璃水壶。她艰难地举起了水壶, 往里面倒着水。
  她蹲在了桌前,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集中精神。但这一刻, 混沌战胜了理智,直到玻璃杯中的水快要满了, 她都还没有彻底地缓过来。
  下一秒, 水溢出了玻璃杯。洒在了桌上, 发出了滋啦的一声。
  手刚停下, 还没把手中的玻璃水壶放到桌上,一只手就接住了它。
  “我来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程洲醒了, 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听到许程洲声音的第一秒,迟夏庆幸自己终于清醒了一点。暴雨声闯入她的耳边, 她看清了桌子上的水。
  “对不起。”迟夏立即在桌上抽了几张纸。
  “这没什么。”许程洲说,“水洒了而已, 是这个杯子太小了。”
  迟夏准备去擦桌上的水,只是还没伸手去拿下一张纸,她的手就被许程洲给拦住了。
  “我来吧,你去休息。”
  “没事,我自己洒的水,我自己擦。”迟夏执意要自己擦完小桌子上的水,见状,许程洲后面也没有说什么了,只是在默默地和她一起擦。
  很快,桌上一干二净。
  把最后一张纸丢进垃圾桶里后,迟夏松了口气。但她那时只想哭,只想借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带来的声音狂哭一场。
  她没忍住自己眼眶里的湿润,落下了一滴泪。
  无尽的黑夜里,那滴默默落下的泪,被他看到了。
  他立即看向了她,说:“怎么啦?”
  “许程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迟夏再也没办法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现在似乎很糟糕。”
  许程洲清楚迟夏这么说的原因。
  在今晚各自回房间之前,他们同时收到了江川大学教务处的邮件。两人收到的邮件里,除了称呼之外的所有内容都是一样的:
  “您的初试排名为全省第11名,根据招生计划与面试入围比例(招生计划5人,招生计划:面试入围人数=1:2),您被列入至江川大学2024年保送生候补计划(即强基计划首批名单),期待您的高考成绩,望我们九月再重逢。保送生候补计划(强基计划第一批次)相关信息见附件……”
  这条信息来得比较突然,许程洲和迟夏一开始都没意识到这条信息的意思。后来,经过多次的重读,以及阅读附件的内容,他们明白了这封邮件的意思:初试成绩没入围面试,但是能够通过强基计划降分录取。
  迟夏当时心里落空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离入围面试只差了一个排名。
  她的情绪开始渐渐不对劲起来,准备了很久的保送生笔试,中途的辛苦只有自己明白。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和压力,在明白邮件的那一刻得到了聚集。
  她不断地在自己的心里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刚好差一名入围,为什么自己最近遇见了这么多的事情。家中出事,保送的不顺利,各种压抑在不断地朝她袭来。
  暴雨天也不止,一直在下,感觉永远不会停止住一样。再这样下去,再在潮湿的空气里,她感觉自己快要溺水了,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许程洲,我是什么很差劲的人吗?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会堆积在我这里?”
  “抱歉,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迟夏知道许程洲也收到了邮件,所以,她补了这么一句话。
  “我累了。”迟夏说,“我想早点休息,晚安。”
  许程洲当时“嗯”了一句,还没等他说下一句话,迟夏就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他默默地烧好了水,设置了保温,然后回了房。担心迟夏半夜会叫他,于是,他没把自己房间的门完全关上,他还留了一条缝隙。
  那个突如其来的雷声不只是惊醒了迟夏,同样也惊醒了许程洲。他醒了之后,就听见了她的动静。但他不敢打开房门去打扰她,他只是默默关注着她。
  后来,他听见了她端水时的艰难,所以,出于担心,还是下了床。
  再后来,水就洒了。
  他也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去关心她了。
  窗外的雨小了一点,暴雨收起了一点它的狠心,开始往细雨的方向变化。
  “你不糟糕的。”
  许程洲缓缓开口,“全省第11名哎,已经很厉害了。全省那么多的学校,那么多的尖子生,我们还能并列第11名,这也是实力的一种。”
  “有的时候啊,考试也很看运气的。”许程洲说,“当我们在一个路口没有看见好运的时候,不妨再等等。花若会开,自有花季来。”
  “所以啊,放轻松点,我们已经很厉害了。就算没有入围复试的面试,那又怎样?”
  “明天早上起来,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洒出来的水总有一天会干的,或早或晚。”
  “夏夏,没有什么是不能够解决的。高考也好,保送也好,家里遇到的困难也好。”
  迟夏被许程洲给说哭了,本身就很想哭的她,这会子已经忍不住了。
  “你能抱我一下吗?”迟夏收了收抽泣的泪水,“一下就好。”
  许程洲张开了手,主动把迟夏拥入了怀中:“当然可以。”
  “多久都没关系,我会一直在的。”
  “我刚刚做梦了。”迟夏靠在许程洲的怀里说,“我梦见我掉进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海里,周围什么都看不见,我什么都找不到。我很害怕。”
  “不怕不怕。”许程洲轻轻地摸着迟夏的头,“梦醒了就好了,它只是一场梦,困不住你的。”
  “在我面前,你不用藏着那些情绪,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不会抛弃你的。”许程洲说,“要不?你也安慰安慰我呗?我保送考试也失利了。”
  许程洲换了副狗狗眼看向了迟夏,正在渴求着安慰和她对他说话。
  暴雨的夜晚,有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小狗,他们在淋湿过后,抓住了对方,没有丢下对方。他们在模糊复杂的视线里缓缓向前走,试图顶着暴雨走到雨停。后来,他们看见了一段屋檐,走到屋檐下,暴雨不再继续打扰他们了。但小狗依旧还在担心小兔子,为她准备了感冒药,准备了姜丝可乐。
  看见许程洲的样子,迟夏忽然就笑了。即便是现在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她依旧能够看清楚他的视线。
  她努力提起精神,说:“许程洲,你不觉得自己有的时候特别像一只小狗?”
  说完,她重新靠在了许程洲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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