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个家族她还算熟悉,因为他们经营的部分矿物与她家的是相伴相生,和驻守的雇佣兵首领也互相打过照面,从未见过浮士德这样一个人,身材强壮,面色和善,交谈间时不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动作。
“可能他还没当过首领,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卒?”
砂金带着半询问的语气补充,与艾尔西心底的猜测正好不谋而合。
这也正好能解释为什么浮士德会有这些武器和物资,而他为什么选择留下却只是保守作战,大概也是因为他当初没条件离开这里,战乱中无意接过了领导权也没有要正面抵抗铁影军的想法吧。
她捋清思绪,正两眼放光,一拳砸在掌心中,还没雀跃半刻忽然被屋外的骚乱打断。
按理说此时天色已暗,应该是反抗军游击小队陆续回营地休憩的时间,为了不引起地方注意,浮士德还专门在《军队生活和作战指南》中多次强调要在营地附近十里保持相对安静,禁止吵闹。
窗外十几个穿着反抗军制服的人被团团围住,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两边互不相让,眼看就要动起手了。
“这是……内讧了?”砂金玩味一笑。
“出去看看。”
艾尔西跑在前面,正好撞见金越,她也正好听见动静,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他们赶到时,两伙人中不乏有直接上手要强制扭送进屋的,一片乱哄哄之际,被围在中心的十几人中有个声音大声喊道:“你们这样拦我们,不就是等于让那些兄弟送死吗?”
话音刚落,围在外面的一大圈人顿时泄了气,不像刚才那么激动,纷纷你看我我看你,神情间略有心虚。
正在这时,浮士德长官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脸色难得的黑,“吵什么吵!你们闹这么大声,难道是想让铁影军的人发现,连累大家一起送死吗?”
这一嗓子训斥吼得全场静悄悄,就连艾尔西都身形一颤,全身上下只剩两个眼珠子还敢滴溜溜地转,耳边自己和金越奔跑过后的呼吸被衬托地更加明显。
反观砂金,他还一副看戏姿态,悠闲地摆弄手指间的筹码。
先前被围住的那十几个人当中,有人垂着头出列说道:“禀告长官,对不起,是我带的头,我愿意接受处罚。但是在罚我之前,能不能让我带领他们去找我们小队中遇险的三名队员。”
浮士德眼神在人群中略过,像是清点了一遍人数后才开口问:“遇险?你怎么知道有三人遇险?”
“禀告长官,收队前我曾收到队友信号,内容指出他附近有一队敌军正在靠近,请求增援,但是我去后只发现了血迹,没有人影。”
说话的士兵始终低着头,艾尔西看不见他的长相,依稀从语气中听出[愧疚]和[担忧]。
此时士气低迷,众人想法也多,但无非都离不开一个值得二字。
看到血迹足以说明我方士兵受了伤,且不论是否伤及性命,单论此时冒险带人出去能不能找回队友都是个问题,更别提还有很大可能是血本无归。
浮士德长官孤零零站在一侧,身旁的人各个都在等他发话,而他蹙着眉很是为难,看了看那十几个坚持要出营地的士兵,又扭头看了看堵在木栏闸门前的一众士兵们,没了声音。
“走,我和你们一起。”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如平地惊雷,艾尔西感觉这几百号人的视线瞬间朝自己探来,慌忙看向声音的主人。
她身旁的金越一刻也不多停留,不顾任何人的目光,掏出腰间别着的枪械就要出营地,而先前站在闸门口的那些人全都退让开来,不敢拦她。
伊森和那十几个士兵也瞬间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第25章 你不信,有的是人信。始终有人相信。
“站住。”浮士德长官压着嗓音低喊, “金越你给我回来。”
金越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只她身后倒是有几个士兵回了头,不过片刻停留, 仍旧是转身顺着众人让开的一条路往外走。
艾尔西眼见浮士德愠色攀着脖颈的青筋,血涌翻上,人也由原来刻意压低着嗓音, 到现在的怒目圆睁, 直接冲过去追上金越。
不过他刚从金越身后抓住她的手臂, 就被她灵巧地抽身闪开, 在她与浮士德稍稍拉开距离后,伊森也迅速移到两人之间。
浮士德却并不在意他的存在,看都没看一眼, 直接对着金越说:“你现在已经不是云游寰宇的巡海游侠了, 你是反抗军的一员,是我浮士德麾下的一名战士,军队要有军队的规矩,战士更要听将领的命令。”
金越也不管他那套纪律不纪律的, 直接回呛:“你的命令就是不管自己人的死活吗?”
闻言周围一阵哗然,众人交头接耳, 听不清交谈些什么, 艾尔西见浮士德上前一步, 快要将阿越的身影从她视线中遮过去, 也担心事态发展闹得难堪, 赶紧拨开人群, 挤到金越跟前。
“那就让我们和阿越一同前去察看就好了, 人少还能减小目标被发现的可能。”
她与砂金遥遥交换了个眼神后, 翘首以盼浮士德这个大高个子能同意自己的提议, 好化解目前尴尬的争执。
但浮士德紧缩的眉心跳了跳,没有半分松动之意,反而垂眸死死盯上了艾尔西。
“人少?你以为人少就行了吗?有多少单独行动的游击队员都会遇险死亡,再说你就能负责得了这件事了吗?万一你们没找到人,反而暴露行踪,甚至把铁影军招到营地来了怎么办?”
“那就打啊!他们来多少,咱们杀多少,组建反抗军不就是为了作战的嘛。”
金越手中腾地燃起火焰,一柄长剑铮鸣出鞘,黑色的制服融于夜色,唯有耳边两圈手腕那么大的银圈耳环在风中闪动着凛冽的光。
“还是说,你根本没这个胆子。”
她眯起质疑的双眸,不屑和失望从眼睑溢出。
随着这一声尖锐的吼声,周围士兵全被震住,场面也重归寂静,无人再敢窃窃私语,发出多余杂音,此刻全都聚精会神盯着对峙的两人。
“你……”浮士德盯着金越怒不可遏,无言的几秒内脸色变了又变,比艾尔西见过最七彩缤纷的矿石还要精彩。
她上前一步拦下金越执剑的手臂,冷静地说:“我当然可以负责,无论我们今晚能否找到人,都不会贸然回来,给营地带来暴露的风险。”
此时砂金已经走近她身侧,在见到一抹醒目的金色后,浮士德布满血丝的双眼恍惚一阵,复归平静,却透着凝重。
“不过只是三个人而已,”他语调渐弱,“三条生死未卜的性命就非得让你们冒险嘛。”
闻言艾尔西在风中打了个冷颤,她站得力浮士德那么近,近到听得见、看得清他的所有[疑惑],可还是不认识这个人。
“三个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金越质问,“今天哪怕就是有一个人发出求救,我也要去。”
说完不等浮士德的反应,金越高挑的身影就跑出去老远,艾尔西和伊森见状也转身追随,将一切嘈杂声甩在耳后,在她们身后很快也出现了一条敏捷的小队,在夜色中迅然前行。
艾尔西在快步奔跑间乘着凉风,思维也逐渐活泛,她好像越来越追得上阿越的步伐,也越来越能理解书中所说。
她行走在巡猎的命途上,惩恶扬善,以暴制暴,始终相信宇宙的善良与公义需要以个人的行为伸张,并时刻践行着。
正思索如此为何还要执着于加入部队的辖制,前方身影就突然停下来,侧目肃然对身后的人嘱咐:“快到了,大家注意隐蔽。”
艾尔西和后面一众队员的脚步减慢,将声音尽量控制到最轻,最后就近悄悄伏于一块岩石之后,观察周围情况。
辨认安全后,艾尔西盯着地上那滩干涸的血迹,准备走近查看,手腕却被身后一坠,刚冒出头的上半身又跌坐回去。
“你干嘛拽我?”她揉着屁股冲砂金抱怨。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血迹旁沙地上浅浅的一行脚印。
金越也注意到了那个痕迹,与伊森眼神沟通,直到他鼓励道:“下命令吧,我们都是跟你出来的,听你吩咐。”
她这才神色坚定,低声指挥道:“留下两组人在附近仔细搜查,其余人跟我走。”
他们沿沙地上还未被风抚平的痕迹一路追踪,直至一片空地,也一无所获,夜深人静,周围连半点废墟的渣子都看不到,一眼望去,尽数都是沙丘。
“这痕迹是不是用来迷惑敌人的?”艾尔西环顾四周问,“这里以前就是无人生活区,现在战乱,连个能躲藏的掩体也没有,更不可能有人来这里了。”
生为帕克斯人,又是拥有丰富游击作战经验的士兵,即使再慌不择路,也不会跑来这种地方。
“不确定,也有可能是不想把铁影军引过去,连累别人。”
金越束在脑后的长发随风拂动,白皙的脖颈傲然挺立,在艾尔西眼中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