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且因仓促出狱,她只穿了一身最普通的素白衣裙,越发显得整个人气质出尘,犹如冬日雪梅,傲霜琼枝。
此时脆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眼眸轻转,便显出万般风情来,等到一凝眸,又是清冷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这通体气度,真可谓是可仙可媚。
林燕然暗赞一声,伸手虚抬:“举手之劳,王姑娘不必客气,既来到寒舍,便当做自己家,缺什么只管告诉我。”
王首春水波流转的明眸在她脸上缓缓逡移,接着轻轻眨了下眼睛:“恩公这么说,小女子可要当真了?”
尾音稍稍上扬,显出几分俏皮来。
林燕然微微一笑:“自然。”
王惊鸿被忽略,有些不高兴,这时听见王首春的话,立刻知道自己姐姐要坑人了。
他愤愤不平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神色来。
王首春芙蓉面上带出浅浅笑意,声音婉转道:“小女子如今别无所需,唯需一个安身之所,还望恩公能收留我姐弟二人,我们自当尽心侍奉恩公,以报恩公的大恩大德。”
林燕然心道,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自己本来还怕王惊鸿救出姐姐后,就一去不回了呢,没想到人不止来了,还要留在身边侍奉自己?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啊!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惊喜,而是面色不变,从容随意道:“不过是添两双筷子的事,王姑娘言重了。”
王首春又眨了下眼睛,恩公这么好说话的吗?既然如此,那可怪不得她贪心咯?
她娇怯一笑,声音柔妩道:“恩公,可不是添两双筷子的事哦,而是要添二十双筷子呢,小女子不止有一个弟弟,还有十八位落难的姊妹,身为姐姐,总不能自己有口吃的,便将姊妹丢下不管,恩公您说是不是呢?”
众位姊妹?!
林燕然错愕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定是那群被抓进县衙大佬当替罪羊的可怜花魁。
她忙道:“王姑娘所言甚是。”
王首春眨了下眼,声音越发柔婉:“那不知恩公这里,可容得下小女子及小女子的众位姊妹呢?”
原来是想要自己收留所有的落难花魁。
林燕然挑了下眉毛,暗忖,接下来马上要开工大建,到时候不止配药作坊里需要人,宣传销售不也需要人吗?这些花魁岂不是最好的销售员?
反正她只需要管饭付工钱,到时候将人都交给顾玉婉带。
林燕然心中计定,便泰然自若地道:“既是王姑娘的姊妹,当然是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王姑娘若是不嫌弃,尽可以让你那些姊妹都来住下,寒舍虽然简陋,遮遮风雨还是可以的。”
王首春流转的眸光里掠过一丝疑惑。
这位恩公是不是太好说话了点?
自己虽然是清倌儿,但毕竟在春香楼待过,若真是留下来,少不得要惹来许多闲话,何况还有那么多青楼女子?
届时风言风语的,她不怕被人嚼舌根吗?
听惊鸿说,她虽然只是一位乡野猎户,却文韬武略过人,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自己从县衙大牢救出来,自己这个弟弟向来眼高于顶,绝少在自己面前夸人,能得他这样说,定是真的有过人之处。
而她随手写下的诗,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能做出如此美丽动人的诗句,又岂是寻常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屈居在凤凰镇这种穷乡僻壤?
她心念一转,眼底闪过了一抹狡黠,语气幽幽道:“恩公竟如此磊落豪迈,小女子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只是有一桩事要先叫恩公知晓——”
林燕然道:“王姑娘不必客气,有话但讲无妨。”
王首春眸光盈盈落在她面上,正色道:“皆因小女子的弟弟,性子顽劣,且难以管束,日后恐要惹出事端,小女子也常常为此头疼,恩公如此端方君子,若是日后被他气到,小女子恐要于心不安。”
王惊鸿:“?”我只是想看个热闹,可没想到热闹竟是我自己?
林燕然心里一乐,这个王首春挺有意思,居然对自己弟弟的剖析如此精准,她真想握着她的手道:“同志,天涯若比邻,海内存知己啊!”
王惊鸿羞恼的面皮泛红,尖叫道:“姐姐——”
王首春看也不看他,只将一双明眸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林燕然,柔柔弱弱地道:“恩公如今既知道了,是留下我们姐弟二人,还是任由我们离去,小女子都感恩戴德,铭感五内,今生无缘报答恩公大恩大德,只求来生结草衔环,图报一二。”
林燕然一听这话,顿时更乐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王惊鸿聪明又桀骜不驯,还狡猾刁钻,没想到她姐姐也不遑多让嘛。
刚才说了那么多好话夸自己,又是磊落豪迈,又是端方君子,现在自己要是因为她弟弟顽劣就将人送走,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怪不得她当上春香楼第一花魁还可以保住清白身,光是这份挖坑的本事,就叫人望尘莫及了!
此时,若换了其他人,定然会继续风度翩翩地道:“令弟还年幼,顽劣些无伤大雅,王姑娘何须客气,只管留下便是。”
可惜,她遇到的林燕然。
林燕然笑了一笑,道:“不瞒王姑娘,其实答应令弟救你,乃是因为令弟许下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银子,这一切,都是笔交易,所以王姑娘万万莫要为此感到不安,想留下便只管留下,只需要继续给银子便是。”
王首春:“!”
她猛地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头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棋逢对手,这位林郎君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王惊鸿在旁气恼道:“林郎君,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你为何要对我姐姐说?”
王首春立时偏过脸去,也不见她说什么狠话,只是黛眉轻蹙,眸光那么微微一凝,王惊鸿瞬间偃旗息鼓,小声道:“姐姐,我知错了。”
王首春声音仍是文文弱弱:“既然知错了,便向恩公认错。”
王惊鸿垂着头,冲着林燕然的方向鞠了一躬,不情不愿地道:“林郎君,是我失礼,对不住。”
林燕然看的饶有兴味,这个王惊鸿如此刺头,没想到在自己姐姐面前是个乖宝宝。
有意思,找到他的死穴了。
这时,王首春回过头来,脸上已恢复一派温婉娇怯的表情,恰好和林燕然饶有兴味的目光对上。
林燕然眨了眨眼,虽没说话,却仿佛在说:王姑娘,我发现你是条狐狸了。
王首春面泛娇羞,眨巴了下含羞带怯的眼睛,仿佛在说,恩公,既然发现了,可不要拆穿哦。
林燕然好险才没有笑出来。
王首春眼波流转,轻轻横了她一眼,正色道:“恩公救命之恩大于天,区区黄白俗物,岂能与之相提并论,小女子愿和弟弟侍奉恩公左右,当牛做马亦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