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贺尘云嗓音一点点沉寂下来,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眼神复杂,“我在死后,尸体被困在地下室的地底,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好像可以动了,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只剩下了一具骨架。之后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那天把我骗到地下室的人,也在这途中得知,这件事情和你父亲谢默有关。”
  哪怕时至今日,贺尘云仍旧记得那天他跟在那群人身后,满心都是杀戮时,听到的一番话。
  仅仅是因为刚建好的房子需要一个凝聚风水的引子——祭品。
  他就被这群人活生生的掩埋在水泥下。
  而至于为什么选中他的原因,更是可笑得要命。因为他父母双亡,因为他没有亲戚朋友,所以死了也没有人会发现,更不用费尽心思的想理由、给赔偿,于是在数百上千的工人里,他被挑中了。
  那日若不是贺尘云还有一丝理智存在,知道自己还需要证实那番话的话,或许那群人压根活不到今日。
  可证实的结果也十分鲜明——贺尘云就是祭品。
  这是大名鼎鼎的谢氏集团总裁谢默亲口对自己的家人说出的话。
  当时的贺尘云应聘了保镖,站在会议室外,亲耳听着这些内容。
  眼下。
  贺尘云看着谢司宁,张了张口,最终哑然。
  借着回忆,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谢家做过的一些事情,其中谢司宁占据的片段很少很少,少到贺尘云连扯出来一抹笑容都十分艰难。
  “对不起……”贺尘云说。
  不为别的,只为他想到了自己究竟因为什么,才被谢司宁的继母看中,领命来到青年身边的。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好似早已知道这些事情,他面色是病态的苍白,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像泡沫,一戳就碎,“对不起什么?”
  谢司宁说:“造成我的车祸?”
  贺尘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谢司宁,似是没有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情,谢司宁却平静得怪异,“在你来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贺尘云,你所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青年歪了歪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吗?贺尘云,不要隐瞒。”
  “……”
  贺尘云说不出来话。
  一股无名的窒息将他淹没,命运好似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他以为自己被人骗到地下室,活生生被水泥浇筑在地下已经是痛苦的终点时——望着眼前谢司宁一如既往病恹恹的脸庞,贺尘云才知道,不是的。
  “我……”
  贺尘云还没开口,喉咙就像被人塞入了一团棉花,再也说不出来话。他犹如丧家之犬,狼狈的在谢司宁面前弯下脊梁,脑海中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断不断重复播放,每一遍,都让贺尘云遍体生寒。
  他从未想过,谢司宁没有丝毫知觉的双腿,竟然和他有关。
  他甚至没有将那年随手做的一件小事放在心上,毕竟只是奉命在仇人的儿子面前,说一句引诱他出门的话而已,就算谢司宁出了意外,也只是他活该。
  可如今。
  贺尘云站在谢司宁面前,连看向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泪水不知何时滴在地上。
  男人立体的五官被泪水打湿。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享受地听着耳畔黑化值不断下降的声音,在黑化值到达百分之二十五时,他驱使轮椅上前,缓慢帮贺尘云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别哭,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贺尘云惊愕地抬眸,只见谢司宁捧着他的脸,缓缓说道:“我双腿失去了知觉,无法行走,贺尘云,我不怪你……毕竟,只要你也没有办法行走,我们就扯平了。”
  .
  卧室的房门上了锁。
  贺尘云听着耳畔锁链碰撞的声响,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27章 病弱室友11 “唔……”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贺尘云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谢司宁锁在这里, 看着眼前熟悉的卧室,贺尘云躺在充满谢司宁气息的床上,只是稍微动一下, 锁链的“哗哗”声便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
  一连三天, 贺尘云都没有见到谢司宁,只在每天房门被敲响时,打开门拿起被人放在地上的食物。
  谢司宁像是忘记了这间卧室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时间静悄悄地走过。
  在贺尘云耐心即将告罄, 准备挣脱锁链出去时,房门在他动手的前一刻打开。
  “……”
  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与贺尘云对视, 看着男人手中捏紧锁链的动作,谢司宁笑了声, “想出去?”
  贺尘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无措地松开手,这些天, 他被困在这间卧室里,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当初对谢司宁做出的事情, 几天未曾合眼, 如今眼中冒出几根红血丝, 贺尘云狼狈地看向轮椅上的青年,“对不起……”
  这声道歉来得有些晚。
  谢司宁没有说话。
  只因他和贺尘云都有各自的立场,站在对方的角度,谁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与错。
  谢司宁不想追究这些,却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放下,苍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在扶手上, 想了想,谢司宁道:“对不起什么?我明明原谅你了,为什么还要跟我道歉?”
  这三天里, 谢司宁除了偶尔看一眼房间里的监控,做了很多事情——比如造成贺尘云死亡的那群人。
  他将手中的资料扔到贺尘云的面前,淡淡道:“那群人手上除了你外,还有其他人命,如今证据确凿,正在走程序中。”
  贺尘云翻看着手上的资料,在触及到一个人名时,顿了顿,“你……”
  谢司宁很平静:“谢默也进去了。”
  一时哑然。
  贺尘云放下手里的资料,望着谢司宁苍白的眉眼,哪怕他并不清楚做这些事情究竟要损耗多少心神,也知道这并不容易,可所有关心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单薄。
  还是谢司宁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那条锁链,伸手抓住,对上贺尘云的视线说:“我妈妈就是这么把谢默关在了房间里,她说,背叛她的人都罪该万死,该下地狱。但她又实在爱谢默,索性让他永远都离不开她。”
  谢司宁在笑,“你喜欢我。”
  看似疑问,但却说得无比笃定。
  在贺尘云第一天来到谢司宁面前时,他过往的经历与做过的事情,就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谢司宁的眼前,期间说没有恨是假的,只是谢司宁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把贺尘云驱逐,明明这期间有过无数回机会不是吗?
  想了三天。
  或者说更久的时间。
  谢司宁都没有想明白。
  他看向贺尘云,看着男人忐忑又紧张的眼睛,里面复杂无比,像被他说中了心事,谢司宁盯了一会儿,眼前不由跳出最开始他和贺尘云相遇时,被他抱在床上的画面。
  过往的经历一点点充斥脑海。
  上药、喂饭、过生日、以及那串酸得人牙疼的糖葫芦,谢司宁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个干净,却不成想,历历在目。
  直到这时,谢司宁才迟钝的意识到,贺尘云对于他好像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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