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镜妖咬牙道,他和宣沅实力相差悬殊,压根不是她的对手,但要是平白无故折在她手里,他也不甘心,更何况……他还不能离开这里,他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行吧,那你的价值就只有让我果腹了。”宣沅双爪像利刃一样割过夜风,转瞬已至镜妖面门。
  镜妖艰难与宣沅交手,声音在风里断断续续,“求你放过我,我还不能死,文翔还在等我。”
  “文翔?”宣沅冷笑,“你和一个人类能有什么关系?”
  “这个孩子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开了,你也看到了,他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那也轮不到一个妖来照顾,你铸造幻境,变成陈钰的样子,让他困在自己的回忆中,这就是为他好吗?陈钰一直推着他往前,但你却是把他重新拉回了自己的世界里。”
  “你不懂。”镜妖周身出现了数十面镜子,镜面同时爆裂,“如果我们都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可以慢慢陪着他长大,看着他一个人往前走,可是阿钰走得太突然了,突然到都还来不及交待一切,好好告别,她生前最放不下文翔了,他们相依为命,他们这么亲,文翔怎么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呢,他还接受不了,他会崩溃的!”
  宣沅的语声冷到了骨子里,“无法承受的真的是文翔吗?你根本就没有在意过他的生死,却冠冕堂皇的为他考虑。”
  数不清的碎裂镜片齐刺向宣沅,镜妖怒吼,“你胡说什么!”
  “人一直活在幻境,是会减损阳气的。”宣沅嗤之以鼻,说话间,她在漫天碎镜中找到了空隙,一掌推在镜妖背上,将他体内藏着的阴魂生生拍了出来。
  那一瞬间,镜妖的面色变了,语音变得从所未有的凄厉,“阿钰,阿钰!”他慌慌忙忙的去抓那个支离破碎的魂魄。
  这样的魂魄,他每一次看到都心痛欲裂,为什么,这样一双不管什么时候都含着笑意的眼睛,却流出了那样冰冷肮脏的水?为什么,这样一个操劳了一辈子却始终怀着爱和期盼的人,却要以这种方式离开世界。
  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冷?
  那个女人,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老人的阴魂转身面向他,目光里似乎带着悲悯与眷恋,还有一丝惋惜。
  “阿钰,你快回来!”镜妖声音都在发颤,触手可及是一片虚无,“回到我身边。”
  “回不来了,放下吧。”老人的阴魂穿过了镜妖的身体,像是一阵风,没入黑暗。
  “我日!”卫萧坐电梯下来的,比直接跳下来的两个人稍晚了一步,他一下楼,就看到了老人的阴魂飘走了,要是不及时找回来,容易成孤魂野鬼,不好投胎,“老祖,你一个人对付镜妖没问题吧!我去收魂啊!”
  “没问题,她肯定没问题!”时天巴不得卫萧赶紧走,他知道宣沅来找镜妖是为了吃它,哪有捉妖师吃妖的,这要是当面被卫萧看到,岂不穿帮。
  镜妖像失了魂跌坐在地上,“她说她回不来了,为什么?她不想回来吗,她怎么舍得就这样走了呢?”
  宣沅抬起爪,在她的双目中,出现了镜妖魂魄的轮廓。
  “不,我醒过来了,她也一定可以,只要我能找到她!”
  “宣沅!”
  忽然有人从背后叫了一声。
  臭小子?宣沅转身回头,时天正站在她不远处,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宣沅,镜子,小心镜子!”另一道完全一样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宣沅猛得回神,一双手已经从面前时天的身体里穿出重重拍在了宣沅胸口,将镜子碎片按了进去。
  镜妖本体为镜,可穿梭于任意镜面。
  他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但他本质毕竟是镜子,他可以利用它。
  面前的‘时天’轰然坍塌碎了一地。
  宣沅闷哼一声,抬手抓住了插入胸口的碎镜,发力把碎片拔了出来,锋利的尖端带着猩红的血。
  “你没事吧!”时天赶过来,看到宣沅捂住胸口的十指间渗出血迹,地上是染血的尖利碎片。
  “……你干的好事。”宣沅相当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冤枉啊,我都提醒你那是镜子了!怎么谁叫你都回头啊!大半夜的有些声不能应的啊!”
  “我,你!”宣沅一时语塞,低声咳了几下。
  “喂,你流了好多血啊,要不要找个地方看看伤啊,这玩意儿有没有刺到内脏啊,会不会得破伤风啊??”
  “我没事。”宣沅干巴巴道,忙活了一天,到嘴的食物飞了还被刺了一刀,要是我没丢尾巴,怎么会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等我找回尾巴,看我怎么把你们全吃了!她顶着一团低气压,闷声道,“你去把那个四个轮子的东西开过来,镜妖最后说的一句话有点怪,他可能要去找陈钰的尸体了,这附近有没有比较荒的,很少有人会去的,抛尸很难被发现的河或者湖?”
  第19章 “你把我,藏在哪儿了?……
  六芒星形状的法阵出现在客厅,一个三十多岁的挺拔男人从法阵中走出,白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面,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了半节精致的小臂和腕上的金表,他抬了抬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步履从容。
  “师父……”祈青声音有些哑了。
  来人正是祁闻。当今异闻局术法系的天花板,齐家和庄家两脉家主。
  他走过去,手安抚性的按在祈青肩上,悲戚的目光扫过他怀中奄奄一息的女人,“她已没了求生的意志,留不住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帮她减轻点痛苦,让她走的轻松一点。”祁闻抬手拂过的地方,割在女人身体里的碎片都消失了。
  抽搐渐渐停下,女人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
  祁闻伸出一指虚点在女人额头,温声询问:“可以吗?”
  女人点了点头。
  祁闻探入了女人的回忆,将画面拉了出来。
  客厅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玻璃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牛奶印进了地毯中。
  女人目光散乱的看着面前的‘陈钰’,眼底是深深的恐惧,她一张口声音就哑了:“你,你来找我了?你是人还是鬼?”
  ‘陈钰’的背好像比平时更弯了,苍白的发丝融在昏黄的光里:“你希望我是人还是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弯腰抱着头,用哭音反反复复的说着一句话。
  “你把我藏在哪儿了,你知道吗,我好冷,好痛,这里好黑啊。”‘陈钰’说话的时候都在倒抽冷气。
  “对不起,对不起,啊——”女人抱着头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她不敢再去回想那个画面。
  那一天,老人家来花园小区找她,拿着几本这些年她从各种报纸杂志里剪下来片段粘贴而成的剪报册,她不会用那些互联网工具,所以十几年如一日,都是靠手记录下文翔的每一个成长瞬间,写下她每一次的心得体会,在文翔上学或是吃了镇定剂睡熟的时候,拿着这些精心制作的稿件拜托邻居家的孩子帮她上传微博,去报社蹲点想方设法把稿子送出去,她想用自己的事迹给更多与她同样遭遇的家庭勇气和鼓励,那些不幸受了创伤的孩子孤独却闪烁,不要轻易的放弃他们,不要沉沦在黑暗里,积极治疗,正向引导,他们终将可以拥抱社会,也会被社会接纳,只是需要时间,需要信心,需要爱和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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